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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這便是他在夢中見到的那本。
事態發展終於依循上前世的軌跡, 但這一次, 沈之硯並不打算延續舊路。
燁王心懷謀逆,亦具備這個實力,更有裴安從旁助力, 面對這樣的情形, 皇上也無必勝的把握,才要讓人去當炮灰。
為國效力、乃至捐軀, 這份職責在沈之硯來說並無牴觸, 但他不甘作此無謂犧牲。
他闔上卷宗, 抬頭問嚴爍, 「遇襲之事,你沒報上去吧?」
嚴爍眼中流露憤慨,搖了搖頭,「溫老頭說,這次你得吃了這啞巴虧。」
襲擊沈之硯的是梟衛,裴安撇得乾淨,真要追究下去,還是歸在燁王身上,軍械案在他們這邊依舊沒什麼進展,聖上不滿,再添桂保的讒言,沈之硯才會被推出來頂鍋。
「技不如人,就該願賭服輸。」沈之硯倒是看得開,臉上神情淡然如常。
「聖上不願與西北兵戎相見,僅憑搜集罪證,給燁王安下謀反罪名,這個法子難度稍大,但若成功,兵不血刃繳回兵權,免去一地兵戈之禍,何尚不是百姓之福。」
何止難度稍大,嚴爍冷笑,「你說得倒輕巧,滄州那處私礦剛開採不過幾月,這批鐵到手,燁王起兵萬事俱備,已入了口的肥肉,他怎會這麼輕易吐出來。」
沈之硯手中摩挲鎮紙,也覺這鐵礦出得蹊蹺,事出反常必有妖,由此,他更不該順應局勢,被人調離京城。
嚴爍發完勞騷,又提出質疑,「聖上如此做,就不怕逼得西北鋌而走險嗎?」
「長公主人在京城,如今再添一個惜歸郡主,聖上有這兩個籌碼在手,燁王不敢輕舉妄動。」
沈之硯說這話時,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模糊的念頭飛快掠過,快得他一時難以捕捉。
他定定出神,就聽嚴爍冷不丁道:「說來說去,關鍵還在裴安這老小子身上,若能一舉扳倒他,燁王沒了內應,想要舉事便難如登天。」
嚴爍一向不喜沾染這些勾心鬥角,然而在直擊要害上,他是從不輸於人的。
沈之硯被打斷思路,卻也贊同他的說法,「不錯,眼下要破這一局,還得著落在裴安身上。」
目光落在案角的帳本,封皮焦黃,內頁零落,棋差一著,不能以此將裴安繩之於法。
沈之硯意識到,眼下所面臨的危機,或許正是他前世的迫不得己。
若非如此,他也不必行那般下策,把阿柔送到莊子上去了。
*
阮柔隔窗又望一眼書房,沈之硯和嚴爍關在裡面已有一兩個時辰,不知在談些什麼,她想去聽一聽,卻被白松攔在門口。
她若有所思,明明上次在莊子,二人交談時並未迴避她,今次卻神神秘秘,讓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放下手裡繡了大半的荷包,阮柔揉著後頸起身,出了棠梨院,打算去瞧一眼裴琬莠。
剛走到小院門前,卻見姚氏打一旁過來,身後跟了兩個小廝,合力抬著一口紅木箱子。
一見她,姚氏笑得志得意滿,「弟妹來找郡主麼?她今日回相府去了。」
阮柔略覺詫異回眸,裴琬莠雖是她的客人,姚氏待客卻比她更殷勤,她莞爾一笑,指著那箱子問:「堂嫂這是又送什麼來了?」
「這不是上回郡主說,想要找些香料玩玩,正好我娘家有個親戚是開香料鋪子的,手上有南邊來的降真香,我專門讓他挑了幾段上好的來。」
姚氏說完,一腔熱情張羅小廝們把箱子抬進院子。
阮柔也不多言,回身走了,倒是雲珠在旁小聲嘀咕,「大夫人最近成日裡都跟郡主廝混一處,不知道的還當她倆才是好姐妹呢。」
這話酸溜溜的,惹得阮柔發笑,「秀秀這人跟誰都說得上話,這樣的性子,走到哪兒都不吃虧,不好麼?」
雲珠撅嘴賭氣,她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姚氏一向跟咱們夫人不對付,郡主既與夫人交好,「同仇敵愾,這才是好朋友。」
阮柔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何必表現得過於小氣,「她在市井長大,為人圓滑才是生存之道。」
「欸,我就說吧……」雲珠一疊聲,「夫人也覺得,郡主為人圓滑。」
阮柔輕輕搡了她一下,「看破不說破,你這張嘴,好該收一收了。」
從前阮桑就總這麼教訓她。
與秀秀相處得久了,阮柔也能看出些來,在面對游鴻樂、姚氏這些人時,她隨和好相處,頗有幾分面面俱到。
甚至看上去有些是非不分,但不可否定,人情世故上,裴琬莠比尋常世家貴女更為練達。
此時,裴琬莠坐在相府書房的椅子上,兩條腿不安生地晃來晃去,面對當朝首輔,神情上並無絲毫侷促。
「父親叫我做這種事,還真是挺讓人為難的。」
在柔姐姐家作客,幹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也太對不起人家了。
然而轉念想到,偷得是沈之硯的東西,又讓她來了興致,扮個鬼臉笑嘻嘻道:「不知女兒能得著什麼好處?」
這般討價還價,裴安不以為忤,流露老父的慈祥關愛,「上回聽你母親說起,你已有喜歡的人了。」
裴琬莠眼睛忽閃一下,綻出光彩。
「婚姻大事,須得父母作主,為父替你定下這門親事,全了莠兒你的心愿,好不好?」
裴安與這便宜女兒相處不多,卻十分了解她的脾性,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方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