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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待到沈之硯總算從終日昏睡中醒轉,老夫人又病倒了, 阮柔並未往壽安堂侍疾, 府里上下也只她一人知曉, 老夫人因何而病。
謬太清住了兩三日,直待沈之硯毒性盡除才離去,這期間, 果然應阮柔之請,去見過一次老夫人。
至於二人之間說了什麼,阮柔沒去打聽,她守在棠梨院,直到沈之硯醒轉, 老夫人始終未曾親來探看。
老夫人是因愧疚才生病,還是知道真相後自覺無顏面對, 便不得而知了。
這日晌午過後, 阮柔在外間榻上小睡片刻,醒來後端著藥進去,便見沈之硯靜靜仰躺在榻, 雙目清明, 久久望著帳頂。
阮柔一喜,「你醒了?」
他近來一日暈睡七八個時辰, 難得像這樣清醒, 阮柔幾日來緊張的心神, 也終於隨之放鬆, 欣喜上前探了探他額頭,「唔,總算不燒了。」
「今次又累你辛苦了。」沈之硯嗓音暗啞,抬手輕撫面前白瓷般的小臉,蹙眉道:「怎地瘦了這麼多?」
「我勞累倒是小事……」阮柔沒說老夫人為著他也病倒了,語帶埋怨,「你一向算無遺策,又怎會中了埋伏,豈不知一次疏忽,便可能有性命之虞。」
「是我大意了。」沈之硯點頭承認。
徹底恢復清醒,他首先想到的,正是失去意識之前的那個疑慮。
裴安借調長公主手中的梟衛,此舉不單險些要了他的命,更是將燁王的心思,由暗捅到了明處。
顯然,論老謀深算,沈之硯自問與裴安這老狐狸還有一定差距。
他的本意是誘裴安上鉤,以行刺朝廷命官之罪,把人擺上台。
誰知裴安借力打力,轉頭把燁王留在京城的老底給賣了。
裴安這些年,實際是站在燁王那一面的,明里暗裡與皇帝叫板,三者之間堪堪維持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皇帝不願同時面對來自兩方的壓力,才會有這些年的隱忍。
眼下,既已決定先向西北動手,裴安在這個時候毅然跳反,立刻便能撇清自己,轉為坐山觀虎鬥的局面。
如此一來,除非拿出實質罪證,徹底釘死裴安,否則留他在旁,皇帝收拾燁王便會束手束腳,稍有不慎甚至有可能被對方翻盤,那丟失的便是大好江山,乃至至尊之位。
「嚴爍這兩日可有來過?」沈之硯道。
「差不多每日都來。」阮柔遲疑,「夫君可知,今次是何人偷襲得你?」
沈之硯環在她腰上的手輕輕一帶,阮柔一個不留神往他身上跌去,忙兩手撐住,才沒撞到他肩上的傷。
手勁不小,看來他是真好了,阮柔被這麼一打岔,錯過了沈之硯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
「左不過是些屑小匪盜,刺客當場便拿住了,說不定這會兒,幕後主使已經被嚴爍擒獲歸案。」
沈之硯隨意搪塞過去,手一緊把人壓進懷裡,只覺她這幾日下來,纖腰細了足有兩圈,脊背都能摸到骨頭,心頭湧上難言的滋味,在她柔軟鬢髮間深深印下一吻。
男人轉個身將她掀翻在榻,阮柔想要掙動,又怕碰到他傷口,情急嗔道:「才剛醒,你快別亂動……」
話音未落,唇已被他堵住。
沈之硯拿半邊完好的肩膊抵著她,姿態強硬又霸道。
阮柔氣結,這人甫一傷愈,先前那種脆弱淒涼之感蕩然全無,舊態復萌,依舊是那個極具侵略和占有欲的男人。
然而落在唇齒間的吻,卻是極盡溫柔,纏綿悱惻,清苦藥氣繞在舌尖,細密的溫暖,層層包裹住了她。
縱情聲色這種事,大概是會上癮,令人沉迷難返,阮柔心下雖惱,身體卻妄顧意願,本在推拒的雙手,下意識纏上他的脖頸。
她這些天飲食上清減得厲害,終日心神湟湟,眼下他醒來,那種安全感才又找回來。
然而,沈之硯此刻與她心境迥異,慣常冷硬的心,密密匝匝,充斥著某種說不清是甜蜜、還是苦澀的滋味。
從前,他期盼著她回心轉意,待到如今,她終於全心全意向著他時,沈之硯才萬般無奈地明白了,為何前世要將她送走,悄悄藏在莊子裡。
眼下危機四伏,形勢再次走到他無法掌控的局面上,唯有如此,方能保她安危。
窗外有下人回稟,嚴爍來了。
沈之硯擁著阮柔,頭埋在她頸側,不讓她看到眼中濃濃的眷戀和不舍。
*
端寧長公主掀出一掌,茶盞怦然落地,她尖聲怒斥,「姓裴的,你膽敢算計本宮。」
對面太師椅上,裴安四平八穩坐著,含笑把玩一塊玉佩,「端寧,你還是這樣急躁,何不聽我把話說完,再考慮要不要發脾氣。」
「你說,你說啊!」端寧氣得渾身發抖,「本宮倒要聽聽,到現在你還能說出什麼花兒來。」
「殿下這陣子庶務繁忙,想必並不清楚京中局勢。」
裴安一眼瞥來,頓時叫端寧的氣焰消下去大半。
她這些日子以來,讓長史楊忠暗地裡將產業變現,統統換成銀錢,至於是留作日後傍身,亦或贈與蕭鐸做舉事之用,總歸有這筆錢在手,她便有了主動權。
但此事絕不可被外人察覺,否則,她這個長公主怕是就做到頭了。
「本宮的私產,想賣就賣,如今瞧膩了那些酒樓田莊,就想換些阿堵物回來擺著好看,誰敢說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