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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嚴爍未及開口,房門「咚」一下從內打開,一個小廝端著一盆血水跑出來。
「那毒性有些古怪,導致血流不止。」嚴爍咽了咽乾澀的嗓子,愧得無地自容,「屋裡血腥氣重,要不嫂嫂在外面再等一會兒……」
阮柔緊抿著唇,知道這會兒進去也幫不上忙,純粹是添亂。
隔窗僅能瞥見床榻一角,沈之硯睡在那裡,上衣褪除,露出肌肉緊緻、線條流暢的胸腹,肩頭蒼白破碎,皮膚上布滿青紫的斑點,看著很瘮人。
屋中各人拿出的解毒之法千奇百怪,連試幾種,非但不能奏效,反倒讓傷勢更加惡化。
這時馬牢頭從腰間摸出柄紙片薄的小刀,湊到皮肉前才省起,收回手在火上殺了殺,反手熟練地自沈之硯肩頭剜下一片肉來。
瞧那架勢,絲毫不顧及刀下的是個活人,還是具死屍。
阮柔瞧得眼皮子直跳,見那人長相陰森,刀尖挑起那片肉,湊到嘴邊伸舌舔了舔,繼而咂嘴,似乎覺得味道還不錯。
看到這裡,阮柔只覺胸口一陣翻騰,差點就要嘔出來。
攀住窗欄的手指一緊,養了半月多的指甲硬生生掰折,她渾如不覺,只死死盯著那裡。
床幔擋住了沈之硯的臉,只能見到他支離破碎的半邊身子,但她能想像得到,他此刻安靜睡著的模樣,忍不住鼻頭一酸。
老馬意猶未盡眯著眼,半晌輕聲嘀咕,「像是西南一帶的蠱。」
「你一會兒說是蛭蟥,一會兒說是蠱毒,到底哪樣准?」
一個人不滿地道:「馬牢頭,沈侍郎可不是你那些死囚,由得你隨便折騰。」
被人叫破老馬的身份,嚴爍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轉頭一看,阮柔面如死灰,猛地轉身就走。
「嫂夫人。」他忙追上去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賠著笑問:「你這是去哪裡?」
「我回趟娘家。」
嚴爍一驚,以為她生氣,丟下這爛攤子一走了之,忙要賠罪,聽她又道:「嚴大人,你叫他們先別動手,我娘家現如今正有位神醫在,我去請他來看看,說不定有轉機。」
謬太清名氣大,又有先帝御賜的封號,來京之後有人打探得消息,也去阮府求醫,卻都被拒之門外。
神醫脾氣古怪,看病更是講究一個緣字。
阮柔這會兒才來後悔,先前沈之硯提起與他舊識,她未曾細問,單看沈之硯有些避諱的態度,不知二人之間有無不快,眼下自不敢讓旁人去請,須得親自跑一趟。
誰想見到人,將情況說明,謬太清並無二話,當即就命藥僮去提箱子,跟著阮柔轉回沈府。
沈府的事瞞不住老夫人耳目,阮柔帶著謬太清趕回來,正見沈老夫人拄著拐立在院子裡,神情肅然。
嚴爍見她腿腳不便,親自跑去搬了張太師椅來,老夫人卻不肯坐。
作為沈之硯的同窗,嚴爍一向很怵老夫人,此時垂首而立,姿態比對著溫大人時還恭敬幾分,將事情經過細細稟了一通。
外院亂作一團,屋內時不時有人端著血水出來,兒子生死不知,這種情況下,兒媳婦卻跑去了娘家,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無處可撒,這才不給嚴爍好臉。
然而,當阮柔帶著謬太清回來,甫一表明身份,老夫人態度陡轉,拖著病腳老態龍鐘上前施禮,「久聞真人大名,有您老出馬,小兒當算撿回一命,老身在此先謝過真人大恩。」
謬太清看向老夫人的眼神,帶著些許意味深長,客套回禮,不再多言,帶著藥僮走了進去。
裡面那幾個醫師是知道謬太清的,見請來這尊大神,皆心悅誠服退到一旁,唯獨馬牢頭不通人情世故,眼帶探究杵在近處觀摩。
謬太清也不怪罪,一邊驗看傷勢,口中與幾人做些商討,約摸一炷香後得出結論,他看著馬牢頭,「這位道友說得不錯,果然是南疆的離人蠱,不知你打算如何醫治?」
馬牢頭神情木然,話說得簡單明了,「剜肉刮骨,切去毒源。」
謬太清失笑,點點頭,「你這法子倒是直接,只是下手太狠了些,解了毒也得去掉半條人命。」
馬牢頭乾癟的唇一抿就幾乎不見,這時露出個帶些靦腆的笑容。
謬太清回頭對嚴爍道:「煩請少卿替我備藥。」
嚴爍肅然起敬,「真人只管吩咐,天才地寶我都能給您尋來。」
然而謬太清說的藥材,絕非人參鹿茸之類的補藥,與其說是藥,倒不如說是毒。
最後謬太清道:「以毒攻毒,只要毒性匹配得當,便可殺死他體內的蠱蟲。」
這話更像是特意說給馬牢頭聽的,奈何老馬不似他,全無濟世救人之想,木著臉立在那兒,等著嚴爍都快出門了,才慢吞吞叫住人。
「少卿不必往別處尋,小的那兒都有,我這就回去給你取來。」
嚴爍著急忙慌,聽他這一說,腳在門檻上險些絆一跤,瞪他,「那你還不快去!」
馬牢頭應聲向外走,嚴爍又道:「誒,你叫人把東西送來就成,你自己就別來了。剛抓的那人,你給老子把她伺候好了。」
老馬立刻來了精神,眼睛一亮,腳下如飛,一溜煙走了。
第86章 千瘡百孔
◎這世上無人理解沈之硯。◎
時至定昏, 秋夜疾雨,一陣緊似一陣,摧人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