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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一個時辰後,天色將將擦黑,沈之硯出門踏上馬車,前頭充當車夫的林七低聲道:
「嚴大人說,估摸就是這陣兒,他已經先過去了。」
「嗯。」沈之硯點頭,目光從容,向外掃了一眼。
暗衛們散在四下,嚴爍正帶著他的人,趕往最有可能伏擊的七孔橋。
一貫以來,沈之硯是那個布設陷阱的獵人,然而今天,他將成為別人的獵物。
他早便通過夢境,知道會有這場襲擊發生,然而刺客來襲時,沈之硯腦中划過一個念頭。
這一次裴安的殺心,比前世更重。
馬車距離七孔橋尚有兩個街口,那裡是他回府的必經之路,地處僻靜,襲擊更容易放得開手腳,但相對來說,防禦也同樣便利。
此處卻在鬧市,大福寺門前,進香的車水馬龍剛剛散去,擺攤叫賣的小販則還在收拾家什,街道兩側鬧哄哄,嘈雜聲響成一片。
數支羽箭從不同的方向同時射出,帶著尖銳的呼嘯,釘在鑲了鐵板的馬車壁上,發出刺耳的鐵器磨擦聲,引得街頭惶亂乍起。
人群四下奔逃,暗哨們的身形在其中暴露無遺,箭羽迅速調轉方向襲來。
如此迅疾的反應和整齊劃一的動作,不似獨來獨往的刺客,更像訓練有素的軍伍中人。
若在前世,沈之硯身邊通常只有白松一人,在沒有提前防備的情況下,尚且傷不致命,說明裴安還只是恐嚇警告的成份居多。
一輪箭雨過後,沈之硯果斷衝出車廂,來人既能如此迅速地應對暗哨,眼見箭矢對車廂無效,必定另有後手。
鐵殼子看起來很安全,其實遠不到無懈可擊。
甫一離開馬車,沈之硯敏捷地就地一滾,撲出去一丈多遠。
緊接著,身後轟然震響,一股熱浪挾著巨力,推著他的身體在半空橫飛,躍過道旁的矮石墩,被寺前影壁擋住,重重落在地上。
第84章 長街遇襲
◎他直挺挺仰面栽倒。◎
沈之硯摔得七葷八素, 身上疼的倒還好,就是頭有點暈,耳鳴聲嗡嗡作響。
雖是形容狼狽, 他單手撐地,迅速翻身而起, 身手敏捷得一點都不像個文官。
回頭望去, 馬車車廂被炸得四分五裂, 拉車的馬倒在血泊中哀鳴抽搐。
連翟天修都能搞到硝雷,沈之硯不信裴安沒這個能力,他耳聰目明, 先前正是聽到車廂下傳來一陣滾地聲,馬上便想到了這一點。
周圍人頭涌涌,整條街像炸了鍋,到處是亂躥的行人,林七比他晚一步躍離馬車, 雙耳被震得暫時失聰,追上來打個手勢, 拉著他一頭扎進人堆。
沈之硯反手拽住林七, 指了個相反的方向。
選在這裡動手,亦是裴安的老謀深算,對他的學生有足夠多的了解, 沈之硯絕不會拿平民百姓做擋箭牌。
躲過一波箭雨, 暗衛尚餘七八人,此時正向這邊趕來。
沈之硯孤立於外, 目標顯眼, 人群中出現數名手持刀械的身影, 逆著人流, 也在迅速朝他們逼近。
喊殺聲響成一片,暗衛與刺客們交上手,近戰暫時僵持住,大福寺這裡地勢平坦開闊,可以當作射擊的據點皆在三十丈開外。
這麼遠的距離,箭術精準,唯有軍中神箭手方能做到。
林七與眾暗衛掩護沈之硯且戰且退,後撤的方向正朝著七孔橋,爆炸也有個好處,聲響傳過去,嚴爍很快便會趕來,剛好先解決掉這一面的遠攻。
沈之硯雖不曾習武,身在拱衛中卻並不是累贅,他腳步穩健迅疾,眼力精準,時不時出聲提醒,反倒頻頻助暗衛避險,沿路到處是小販來不及收拾的攤位,他偶爾抄起個飯碗瓷盆之類的擲出,角度刁鑽,百發百中。
但刺客的身手明顯要更勝一籌,人數雖不多,步步緊逼的氣勢,卻有排山倒海的壓力,兼之遠處弓箭手掠陣,暗衛們的抵禦愈發吃力。
只消拖延片刻,撐到嚴爍趕來便有轉機。
路過一個餅攤,那攤主早已不知逃去何處,一個大鐵鍋半歪在爐灶上,裡面還剩半鍋油,沈之硯掃一眼灶膛透出的暗紅,上前一把掀翻鐵鍋。
沸油入灶,轟地一聲,火苗從爐眼中躥出來一丈多高,沈之硯從懷裡摸出帳本,高舉著遞到爐火前,喝了一聲:「住手!」
他的聲音清朗冷冽,如極北冰原上的朔風,拂進每一個刺客的耳朵。
「相爺要的是這帳本,若我現下燒了它,諸位可就白忙一場了。」
從付軼手中繳獲帳本的消息散播開來,若是從前,裴安一定會叫他去,直接開口索要,像上次明目張胆包庇長公主那樣。
要到動用武力的地步,便說明這帳本對裴安來說,同樣意義重大,按付軼未撕毀前的記錄,有了這本東西,等同於掌握住朝中大半官員的生死命脈。
刺客受此震懾,緊逼的壓力稍減。
此時,身後遠遠已能聽見馬蹄聲,襲擊至此,才不到一盞茶功夫,巡邏的守城軍來得不會這麼快,是嚴爍趕來了。
暮色四合,光線晦暗不明,紛亂的街道上行人倉皇,被無辜殃及的民眾有人狂奔,有人哭號,唯有沈之硯身周,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洶湧的烈焰在半空狂舞,肆意吞吐火龍,帶起滾滾濃煙直衝天際,沈之硯如同置身烈焰,火光如血,潑了他滿身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