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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有人摸黑詢問,「程五?程五呢?這個點輪到他值夜,人呢?」
獄卒們的動靜傳到一欄之隔的犯人那邊,混亂中嘈雜更甚,整座大牢至此才像是重新甦醒過來。
然而,所有人都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咚……咚……」
不知何處傳來悶雷般的震響,在這與世隔絕之地,所有人第一個念頭便是:外頭打雷了!
電閃雷鳴,想必十分激烈,否則怎會在牢里也感覺到震顫。
靠近中段的位置,離著梁澤牢房僅隔著兩三間的一座空牢里,面朝牢門的牆面上,碎石撲簌簌落雨般傾下。
整座大牢震顫的源頭便在此處。
隨著重重一擊,牆面破開個大洞,有光透進來,照亮一地混雜碎石、腐臭氣味刺鼻的稻草。
洞口被迅速擴大至一人高,一行人黑衣罩面魚貫而入,在他們對面,獄卒程五早已用鑰匙打開牢門,畢恭畢敬迎上前。
「少主,幸不辱命。」
為首的黑衣人身形高大,默然不語,只以掌重重摁了他肩頭一下,出來站在甬道上,左右四顧。
程五隨在他邊上,殷勤地朝右邊一指,「少主,那賊子就在前面不遠。」
宋仁最後一個進來,向外打了個手勢,示意守在外的兄弟把好風。
為著今次行動,他花了四五日偵查,這附近包括一草一木,全都摸了個透徹,再不會像上次那樣,被人反過來包了圓。
留下兩人守在這處,宋仁和餘下幾人跟著程五走了。
昏暗中無人留意,其中一個黑影,與眾人背道而馳,悄無聲息向長廊深處疾步涉去。
第81章 三刀六洞
◎沈某還是賺了。◎
開牢門的時候出了點小岔子, 程五不知是緊張過頭,還是太黑看不清,起先找錯了門, 開的是梁澤隔壁那間。
「快點。」
宋仁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程老五, 你敢耍老子?」
程五連滾帶爬, 鑰匙都快拿不穩, 哆哆嗦嗦低頭翻找。
宋仁暴躁起來,一把卡住他脖子,把人抵在牢門上, 兩人俱是矮小身形,宋仁精瘦有蠻力,程五被掐得兩腳離地。
「不、不敢……」他雙腿亂蹬,臉紅脖子粗看向宋仁身後的高大男人,「少主, 牢房鑰匙陳舊,且是一牢一鎖, 小的才來一月, 不大熟……求少主饒命啊。」
「跟他廢什麼話。」高大男子刻意壓低嗓音,在後拍了宋仁一下,示意他把人放開, 「別耽誤事。」
此時距進來也不過半盞茶功夫, 兩名黑衣人一前一後戒備,此時前面那個道:「有動靜, 那邊好像來人了。」
「快!」宋仁一巴掌拍在程五背上, 厲聲催促。
隱約已能聽見喊殺聲, 是他們安排在外的佯攻, 吸引住大牢火力,才好神不知鬼不覺在此行事。
「咔嗒」,機簧跳動,傳來清脆的聲音,如此動聽,即使身處危機四伏的重重困獄,亦令人賞心悅目。
梁澤一直醒著,此刻席地而坐,平靜仰視踏入牢房、高大得幾乎頂天立地的翟天修。
即使沒有程五的提醒,他也清楚自己死期將至,甚至早在鹽倉被燒,他像條喪家之犬,被迫藏進八井巷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地方不是他的據點,或者說,原先是,卻在半年前,金刀被一分為二時,就已丟失掉的地盤。
那個時候,梁澤就知道,翟家那條漏網之魚,回來找他報仇了。
當年他不該一時心軟,更不該在殺盡舊主滿門之後,受最後一點良知唆使,埋下大患。
那人勸他反水時就曾說過,「一輩子屈居人下也無不可,難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個位置,已站到足夠高,一覽眾山小,只要生出過野望,這輩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梁二當家,千萬莫存婦人之仁,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到時追悔莫及,晚矣。」
「這些是本王的肺腑之言,也是經驗之談,今日,與君共勉。」
當梁澤反應過來,元參便是翟天修後,第一時間派人往西北送信,提醒燁王謹防這個禍害,然而彼時西北京城一線的通訊往來,已盡數落於叛徒之手。
哦不對,梁澤心想,他才是金刀舊部眼中,名副其實的叛徒。
金刀出鞘,燦爛的金芒點亮了又黑又臭的牢房,梁澤閉上眼,引頸待戮。
然而那把刀只是橫亘在前,架在了他的膝頭。
來人蹲在他面前,翻手亮出一把兩尺長的利刃,刀身如雪,明晃晃刺眼。
「金刀的老規矩,三刀六洞,梁二當家,你覺得你能挨幾刀?」
話音剛落,刀鋒閃電般扎進右胸,洞穿而過,肺腑遭創,梁澤猛地嗆出一大口血。
「少主、只管……放馬過來。」他一邊咳,話說得斷斷續續,「梁澤自當受得住,只要……你還有耽擱的功夫……就行!」
男人回首望一眼,宋仁守在門邊,焦急地向他打個手勢,示意時間緊迫。
他語速加快,「這一刀,是替翟、林兩家死去的英靈問的:梁澤,忘恩負義、背棄舊主,你可認罪?」
「我認。」梁澤答得乾淨利落。
第二刀絞進心窩,他整個人瑟縮成一團,膝上的金刀噹啷落地,發出沉沉悶響。
「這一刀,是替金刀所有死在你刀下的兄弟問的,英靈在上,我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