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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進了牢房,梁澤身上的重枷被解下兩重,只剩手足上各一對精鐵打造的鐐銬,拖著沉甸甸的步履,蹣跚至牆邊的稻草堆坐下。
回頭間,隔著粗如兒臂的鐵欄,梁澤看見隔壁牢房裡的一個熟人,麻木的神情頓時扭曲,撲到鐵欄上,沖那人張牙舞爪。
「付軼,你個殺千刀的,還我女兒命來。」
付軼癱坐在對面的牆角,四肢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彎曲,渾身是血,聞聲側過耳來,他的雙眼被一層厚厚的血痂糊住,一時難以睜開。
「你是……梁當家?」
「不是我還有誰?」梁澤嘶聲痛罵,他先前在大理寺,就聽獄卒們說起女兒的悽慘遭遇。
「二娘她哪裡對不住你了?不肯給名份,她也心甘情願跟著你,到頭來你卻這般害她,付軼,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下地獄抽筋扒皮……」
這兩人,由起初的狼狽為奸,結為翁婿之誼,最後成為殺親仇敵。
嚴爍環臂靠在一旁瞧熱鬧,「唔,把他倆關一塊兒倒好,惡人自有惡人磨。」
有鐵欄隔著,梁澤的咒罵對付軼不痛不癢,他艱難撐起眼皮,啞聲對牢外的人說:
「沈大人,你又何必如此,帳本就剩那麼些,我怎會把罪證留給你們,嘿……哈哈……」
他有氣無力,卻笑得十分暢快。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那些不想他好的人,自己也別想好過。
沈之硯漆眸幽邃,牆上冰冷的燭火映著他清雋的面龐,在這森嚴冷酷之地,多了幾分鋒利。
「哦是嗎?帳本已毀的事,與你一道,皆被困在這牢房之中,外人無從知曉。既如此,不如就請你,陪本官唱一出空城計,如何?」
與嚴爍走出牢房的路上,沈之硯施施然道:「不妨將帳本繳獲的消息散出去,對方慌了神,自會來奪,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嚴爍驀地懂了,私鹽案定不了裴相的罪,但刺殺朝廷重臣、尤其是准內閣成員,則變成另一種——營私舞弊、擾亂朝綱之「奸黨罪」。
想來聖上會更樂意看到,裴相以這種罪名被論處。
論拿捏人的本領,嚴爍一向只服沈之硯,今次仍是被他的壯舉震驚,「別說我沒提醒你,如今你親自上陣為餌,一個不好丟了小命,十數年的抱負就要付之東流了。」
「與其擔心我的命……」沈之硯淡然回眸,「不如你在部署上周密些,萬一叫刺客跑了,那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嚴爍大感不滿,「出謀劃策我不如你,但你也不能在行動力上質疑我。」
他拍胸脯保證,「放心,我今日就調人進來,保管把那兩間牢房圍成鐵桶。」
沈之硯迎著日頭,若有所思看向高聳牢牆的盡頭,那裡的氣窗只有巴掌大小。
第80章 兩情相悅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沈之硯這些天格外忙碌, 往往天不亮便動身離府,夜裡二更過才回,以致裴琬莠住進來幾日, 壓根沒見過他。
她每日睡到巳時過了才起,剛好夠阮柔料理完家務, 服侍老夫人吃過藥, 接下來兩人便在一處, 今日挑選布料、量身裁衣,明日又有珠寶鋪子送來各種款式花樣的飾物,全靠阮柔在旁掌眼, 也挑得眼花繚亂。
府里正給沈幼舒置辦嫁妝,這下兩廂湊到一處,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及至午後歇過晌,便到了寓教於樂的時間,調香、茶道、刺繡這些名門閨秀的常備技藝, 裴琬莠都只是才剛入門的水平,她又受不了郡主府教習嬤嬤的嚴苛, 學得很不成樣子。
長公主當初挑中阮柔, 本也有讓女兒跟著薰陶些才情的意思,前兩日還專門備下厚禮遣宮女送來,權當是束脩了。
原本裴琬莠最不耐煩的就是刺繡, 然而這幾日見了阮柔悠閒靠坐在樹下的藤椅中, 手裡針線輕捻慢抹的那份嫻雅,不知怎地就羨慕上了, 非纏著讓她教。
阮柔本也是這項最拿手, 卻認為並不適合裴琬莠的性子, 「我小時候學這個吃盡了苦頭, 你真要學,可得拿出十二分耐性來。」
裴琬莠也知自己坐不住,硬是咬牙點頭,「要學的,我要親手繡個荷包,送給元哥哥。」
每次她提起這位小情郎,便是一副情竇初開的模樣,阮柔打趣道:「如今在我這兒住著,豈不是耽誤你倆見面?」
「哪有。」裴琬莠垂頭喪氣,「他忙得很,最近又剛當了官兒,成日不得閒,根本沒空找我去。」
阮柔倒是覺得,她這位元哥哥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
京城說大不大,她跟秀秀都見過好幾面了,次次都說要帶給她看,卻至今未能窺見廬山真面目。
裴琬莠尤自唉聲嘆氣,「先前還有小獻子陪我解悶,自從他被你夫君逮走,那麼大一座郡主府,活像個墳墓,無聊死了。」
她上次之所以去阮家,就是專程為這事向阮柔告狀的。
阮柔隱約知曉,上次在曲殤樓見過的那位秦公公,便是帶大裴琬莠的人,二人的交情自然不一般,之後她去問過沈之硯,得到的答覆卻是並非抓捕,不過請人回去問話罷了。
「請?你聽他蒙你!」裴琬莠一面摩拳擦掌,一面冷笑連連,「當日連我府門前那對子母獅,都給砸碎了半邊,柔姐姐我跟你說,你這位夫君,不是個好相與的。」
為著如此,這幾日沈之硯早出晚歸,沒跟裴琬莠打過照面,阮柔也是暗自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