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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原本這次她打定主意,要拿出些手段給兒媳立規矩,磋磨一番銳氣,否則如何勝任主母之職。
眼下郡主娘娘進門,那些么蛾子一時便使不出來。
裴琬莠前次來,舉止得體、言談落落大方,憑藉學了小半年的禮儀,在沈老夫人跟前留下印象頗佳。
但她本性其實是個自來熟,中午老夫人留客用飯,沈家分席而食,裴琬莠伏在案頭,隔空跟阮柔說話,嗓門就難免提得高了些。
「昨日我回了趟相府,你猜怎麼著?我母親正攛掇你嫡母和離,要給她另尋一門下家呢。」
一句話,郡主溫恭儉良的形象盡毀,而所說之事,更是顛覆沈老夫人畢生認知。
阮柔面色難堪,乾巴巴瞥了眼婆母,索性直言不諱,「如此倒也算天遂人願,我阿娘當年拱手相讓的正妻之位,終於可拿回來了。」
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沈老夫人聞言,眼中有片刻茫然,像是思緒剎那間倒退回數十年前。
阮柔悄然打量婆母,昨日呂嬤嬤跟她說起一段,從陶嬤嬤那裡打探來的舊事。
據說當年這位小安氏,才是更早結識沈之硯父親的人,是一次廟會上的偶遇,之後沈父向安家提親,因著嫡庶有別,嫁到忠勤伯府的,後來換成嫡姐。
據陶嬤嬤說,廟會上燈光昏暗,兩人當日賦詩作對情投意合,卻恐怕並未看清對方的長相,且小安氏與嫡姐,生得有七八分相似。
這個誤會,直到嫡姐病死,她續弦進門,已再無機會說出口,只因丈夫早就情根深種,更隨著愛妻逝世,容不下第二個人,尤其是長得如此相似的人。
小安氏出生在那樣一個深受禮教束縛的家庭,別無他想,唯有傾盡所有,關愛嫡姐遺下的孩子,希望藉此換來丈夫的丁點憐愛。
也算是得償所願,後來就有了沈之硯,但也正是這個親兒子,斷送了小安氏的所有期盼。
或許終其一生,她對當初的陰差陽錯,本該成為正妻,卻淪為繼室,懷有深切體會,感嘆過命運無情。
眼下阿娘總算苦盡甘來,阮柔不介意拿這件事比照一番給婆母瞧,好叫她以後別像裴夫人那般,不問緣由,便認定天下妾室皆賤人。
她當年,不也是被人搶去的正妻之位麼。
趁老夫人失神之際,阮柔拉著裴琬莠退出了壽安堂。
*
沈之硯多日未回刑部,今日一來,先去尚書岑鴻文那裡報導,卻吃了閉門羹。
主管文書的莫主事守在門前,笑容僵硬,「尚書大人這兩日頭風發作,又不得擅離職守,這會兒正在內小憩,吩咐了任何人不准打擾。侍郎大人,要不……您先回去吧。」
擅離職守這話,分明是指責沈之硯。
岑鴻文今年剛過四十,正是年富力強,辭呈上寫的卻是舊疾纏身、積弱難返,無力勝任尚書一職。
刑部眾人都看得明白,尚書大人被底下一個年輕人強壓一頭,先一步進了內閣,自覺顏面無存,這才退位讓賢,但到底心不甘、情不願。
惟有沈之硯心知肚明,岑鴻文在刑部尚書之位浸淫多年,又怎會是無容人之量的膚淺小人,這番惺惺作態,無非是得裴相授意,對他施加壓力罷了。
他向莫主事微微頷首,「我就是過來問一聲,先前請示司獄司加派人手一事,尚書大人可有批覆?」
莫主事為難地朝里打個眼色,閉眼搖了搖頭。
這就好,不往裡安插人手,就不會壞他好事,沈之硯本就是以退為進,此時不再多言,拱手道聲「有勞」,踅身往西院來。
西院司獄司,便是刑部大牢所在,不似大理寺的牢獄深藏地底,此處土石壘就一層高的牢房,占地頗廣,牆體厚重,僅在高處開有氣窗。
論戒備森嚴、抵禦外敵的堅固程度,以及看守人數上,比之大理寺皆有不如。
此時,嚴爍帶來的大批人手,正將院門前圍得水泄不通,一輛囚車緩緩駛來,在一眾嚴密監視下,梁澤身負重枷,被人拖下車來,迅速帶進大牢。
移交梁澤,是沈之硯昨日派白松去通知的大理寺,眼下私鹽案結案在即,且梁澤身上的價值已被挖空,嚴爍今日調動大批人馬護送囚車的行徑,直如俏媚眼拋給瞎子看。
他跳下馬大步上前,對沈之硯道:「原以為這一路定有廝殺,誰知連根毛都沒見著,你叫我帶那麼些人手有何用?」
兩人跟在大隊人馬之後步入牢房,沈之硯輕描淡寫道:「自然是為了百姓的安危著想,若發生當街劫囚,必有大肆火拼,你也不想溫大人再被御史彈劾吧。」
嚴爍手握馬鞭指指點點,「你們這兒牆都快破了,拿這種牢房關重刑犯,到時候被人劫了獄,難道你不擔干係?」
雖說沈之硯與他兄弟相稱,但嚴爍可不信他會這麼好心,替大理寺看管犯人,擔下死囚遭劫的罪名。
獄卒將梁澤推進前面的囚室,沈之硯冷眼瞧著,心道:就怕你不來。
那日翟天修打探梁澤,沈之硯就看出他還未死心。
當日本就是故意為之,先一步拿下樑澤,讓翟天修只能眼睜睜,與仇人失之交臂,無法手刃仇家。
眼下樑澤的死刑已定,只待秋後問斬,沈之硯賭得就是翟天修會以身犯禁,親來劫獄,更有甚者,直接在此殺死梁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