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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反正他不知疼痛,那些苦肉計也別老衝著她來,在他母親面前使上兩回,比什麼都管用。
沈之硯笑她天真,「阿柔,你當誰都是好人……」
壓下的潛台詞,唯獨我在你眼裡十惡不赦。
阮柔訕訕,自猜到他亦有前世的記憶,這幾日,她一直有點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生怕自己的示好流於刻意,回首之前這幾個月,感覺就像一個謊話連篇的人,忽然間發現,老底早在對方面前暴露無遺。
她所鄙夷的虛偽,自己又何嘗不是?
想要做點什麼,彌補遺憾也好,證明自己也罷,眼下,她確實有一件事,可以為他做。
她試探道:「這話從何說起,難不成母親是壞人?」
在阮柔看來,血緣至親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何來一輩子解不開的仇怨。
沈老夫人待他偏心,管教又過於嚴苛,但在撤爵搬離伯府的那些年,即便沒有功勞,也沒有苦勞,起碼可算作一份激勵的存在,令他有動力刻苦讀書,才有後來的一飛沖天,高中狀元。
看來她從秦嬤嬤那裡,倒是知道了不少,沈之硯眼神晦暗。
當年母親認定秦嬤嬤教壞他,灌藥將人毒至聾啞,無論他怎樣求情,都無法左右她的決定。
那麼,在母親看來,是否也認定阿柔拖累他,害他變成像父親那樣耽於私情、荒廢正務的人。
所以,就要毒殺她!
阮柔重新給他纏好白絹,坐在小杌子上抬眸,杏眼明澈,如同不諳世事的孩子,此刻卻未猜到他想的是這件事,更是難料,他們母子相疑已到這種程度。
實則前世的兩樁懸案,阮家的真相即將浮出水面之際,對於誰給她下毒這件事,尚無一點頭緒。
「妾身知道,夫君這麼做都是為了我,但婆媳不和、家宅不寧,你在外辦差又怎能安心。」
她盈盈而笑,明眸彎成月牙兒,「你放心,回來之前我就有主意了。」
老夫人今次氣得狠了,阮柔雖說對婆母並沒多大意見,卻也不會平白給她機會磋磨自己,徒令矛盾加深。
「我打算請惜歸郡主來府里小住些時日。」
「這就是你的應對之法?」
沈之硯微微揚眉,她摸得倒准,老夫人重禮數,臨時搬個郡主回來,果真可當擋箭牌。
「哪裡。」阮柔笑嘻嘻不承認,「本也是我答應了秀秀的,及笄禮還剩不到一月,裁衣、打頭面,置辦起來耗時費力,總不好三天兩頭出門陪她逛。我打算叫雲想裳那邊直接把東西送進來,就在這府里裁製。」
沈之硯提醒她,「她姓裴,及笄禮難道不該由相府籌備,何須麻煩你。再不濟還有長公主,她名下的綢莊和珠寶鋪子,不比你那點產業名氣大?」
「秀秀說,她如今既是單獨開府,已不大回相府了,再說你也知道的,裴夫人怎麼可能待見她。長公主那邊嘛,多少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阮柔見他起身向外走,扯住他袖子搖了搖,「就住到中秋前,夫君,可以嗎?」
沈之硯止住步子,回眸淺笑,「剛才不是說了,你是這一府主母,這些事自己拿主意。」
阮柔莞爾,跟著他一道走出門,「你這會兒去哪裡?」
「書房。」沈之硯知道她一回來就有得忙,出到門外,正見呂嬤嬤侯著,回頭對阮柔道:「明日就去上值了,歇了這些天,聖上已有微詞,責我懈怠。」
阮柔跟在後面,朝呂嬤嬤擠眉弄眼,可說呢,因公負傷不過搪塞人的幌子,若叫皇上知道,他為私怨,不惜借調守城軍的重弩,來圍剿情敵,怕是要直接將他沈大侍郎攆出內閣去。
其實阮柔不在家這些天,家務全由呂嬤嬤打理,一點岔子都沒出,進屋先將這幾日的大小事宜交待完,其中最要緊的一樁,便是舒姐兒的親事。
定下的仍是御史大人羅家,與沈家門第相當,又是世交,老夫人只稍稍表露了一點心意,羅家很快便主動聘了大媒上門,禮數周全,給足老夫人面子,婚期就定在明年開春過後。
至於懷安侯府,沈老夫人也是派人去細細打聽過的,果然府中幾房之間傾軋甚劇,後宅不寧,不是家和安定的長久之相。
阮柔聽得暗自點頭,就是說,老夫人雖不好相處,其實心腸是不壞的,沈幼舒並不是她養大的,又是如今沈家唯一的待嫁女,沈老夫人沒有拿她去攀附權貴,換取對親兒子有利的政治聯姻。
僅從這點看,老夫人確實稟承了舊日忠勤伯府公正持節、書禮傳家的風範。
接下來,阮柔將這些天發生的事,全跟呂嬤嬤說了,包括明氏母子的來龍去脈,對著這位從小陪伴長大的乳嬤嬤,半分沒有隱瞞。
一樁接一樁,件件都叫呂嬤嬤驚心動魄,聽到最後,止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阮柔連忙給她拍背順氣,叫了春杏來詢問:「我沒在這幾日,嬤嬤是不是又沒好生吃藥?」
春杏瞥呂嬤嬤一眼,訕笑著沒敢隱瞞,「也就頭幾日,嬤嬤擔心夫人,夜裡總睡不好,藥也……沒怎麼顧上吃。」
阮柔抓著現形,責難的眼神盯著呂嬤嬤,「您老怎麼又開始忌醫諱藥了。」
從來都是呂嬤嬤管著她,唯獨這事是個例外。
前世那會兒,阮柔一心想要和離,並未留意呂嬤嬤的病症,她那時日夜苦勸,可謂操碎了心,才致後來一到莊子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