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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方苓立刻站起來,對著沈之硯笑得和藹可親,「這是我表舅母家的孩子,打小在咱們府上長大的,姓翟,翟天修。」
轉過頭又對翟天修,「這是阿柔的夫婿,刑部侍郎沈之硯沈大人。」
兩人平和地相互見禮,神態上一點都看不出異樣,在座長輩,無人知曉他們之間的恩怨,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唯有阮桑一手摟著一個孩子,玩味地朝妹子眨了眨眼。
從前阮柔歸寧,沈之硯要麼不露面,即使來了,兩人之間也是客氣疏離,一點沒有尋常小夫妻的那種蜜裡調油。
今日卻舉止親昵,手牽著手進來,方苓和老夫人看得甚感欣慰。
眼下已經有一個女兒和離歸家,方苓心下還是盼著小女兒這邊夫妻和睦的。
沈之硯這個女婿吧,從前待他們有些冷淡,方苓上回聽阮柔說了才知,阮仕禎那次吏考險些出岔子,正是沈之硯背地裡解決的。
再有尋找神醫,現今看來,真是救了老太太的命,因著這些緣故,方苓越發看女婿鍾意起來。
阮老夫人本就希望這對小夫妻莫要生分,吩咐方苓一聲:
「難得一家人都在,阿修遠到是客,中午開個宴,給他接風洗塵。」
這番話,實則將孫女婿歸為家人,而翟天修是外客,沈之硯聽懂了,唇邊浮起儒雅得體的微笑。
子孫繞膝,四世同堂。
阮老夫人坐在上首,望著底下一大家子,老懷安慰,命人拿點心瓜果佐茶,特地囑咐秋月:
「昨日叫你做的馬蹄糕呢?給姑爺端一碟來。」
秋月應一聲,轉身去了小廚房。
沈之硯隔著几案,正有一搭沒一搭跟岳父大人交談。
過往他甚少跟著阮柔回來,阮家人待他說不上多親近,禮數周全,客氣而含蓄。
連他也未料到,老夫人竟記得他愛吃馬蹄糕,要知道即使親生母親,也從不關心他飲食上的喜好。
一時糕點端上來,沈之硯向上謝過祖母,話說得分外討喜。
世人眼中,沈之硯本就是俊逸儒雅的謙謙君子,只要他收斂狂悖,與人談笑生風,那份親和力,無不令人心悅誠服。
阮老夫人看重沈之硯的,便是他品行端方,為人持重,大有乃祖之風。
對著孫婿,她語重心長道:「阿柔的性子,被我和她阿娘慣得有些不知輕重,你到底年長她幾歲,有事多擔待些個。」
這番話也有幾分對翟天修的警醒,他坐在對面低頭保持沉默,心下卻在不齒沈之硯的惺惺作態。
「祖母言重了,阿柔她很好,能娶到她,是之硯三生修來的福分。」
沈之硯欣然回應,目光輕飄飄掠過,將翟天修的咬牙切齒看在眼中。
回身正要去拿馬蹄糕,碟子卻被阮柔一把抽走,擱到她那邊的几案上去。
「夫君有傷在身,馬蹄寒涼,吃不得。」
阮柔輕言細語,杏眸含著幾許促狹,近來看多了他私下裡的恣意放縱,重又在人前拾起溫和得體,倒叫她不大習慣。
沈之硯手底下一空,薄唇微扁,帶了幾分無辜。
方苓見了,自然是向著女婿,「你受傷了?可還要緊,怎麼阿柔也沒跟我說一聲,這孩子你說……真是的。」
說著,白了女兒一眼。
沈之硯抬手撫胸,「前幾日捉拿一夥鹽販子,匪首兇殘,一時不察竟被他偷襲得手。」
傷在前胸要緊處,想也知格外兇險,方苓不疑有他,關切道:「剛好神醫在,不如讓他來瞧瞧。」
「倒也不必,小傷而已,累岳母大人記掛。」沈之硯含笑拒絕。
落在翟天修眼中,那點笑意帶著莫名的諷刺。
若叫在場之人知道,這一刀正是拜他所賜,不知會作何感想。
阮柔指甲摳著扶手上的雕花,一時無語,給苦肉計冠上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這世上除了沈之硯,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這麼沒臉沒皮的人了。
眾人都在看沈之硯,除了阮柔,無人留意到翟天修凌厲的眼風,若眼神能有實質,定比他家的祖傳金刀還要鋒利,一刀接一刀,直到把面前的偽君子削成朵蘿蔔花。
阮柔感到幾分無奈,先前她對翟天修抱有的懷疑,隨著明氏的暴露,已是煙消雲散。
但這一世,她比從前更加分明地,看出翟天修的有所隱瞞。
那天沈之硯和嚴爍的交談她聽進去了,為了報仇而攀附東廠,此時眼前的阿修,與她過去所熟知的那個人,有著很大程度上的差別。
「那賊首可拿到了?」阮仕禎近來也聽到些私鹽案的消息,問沈之硯,「我聽說是叫金刀商行吧?」
「只抓了個替死鬼。」沈之硯緩緩勾唇,「岳父大人也知,私鹽案背後水深,牽扯朝中各股勢力,若無真憑實據,最後推出來的,不過再添幾個替死鬼罷了。」
方苓聽到金刀商行幾個字,莫名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去看翟天修。
先前瓊娘告訴過她,那是翟家從前的產業。
替死鬼一說,既像警告,又似奚落,翟天修面上無動於衷,梁澤在京經營多年,會在今次的圍剿中暴露,的確是他未回京前,便暗中安排好的,也可以說,沈之硯判斷得一點沒錯。
梁澤,正是翟天修推出來的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