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頁
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裴夫人,您雖是長輩, 到底來這府上是客, 對著主家一味頤指氣使,不知道的, 還以為阮仕禎入贅給了你們明家, 真要這樣, 這一府的門楣, 乾脆將那個『阮』字抹煞得了。」
裴夫人眼中浮現一抹錯愕,繼而冷笑,「我倒是小瞧了你,原來也是個牙尖嘴利之輩,難怪能二十多年壓在我家大小姐頭上。」
她轉身,頓時換了一臉柔和,憐惜地拉住明氏的手,「你放心,姨母今日定要給你討個公道。」
阮柔在方苓身後,看著眼前這一幕,先前升起的猜測一時難以為繼。
眾所周知,裴夫人看得相爺死緊,稍有風吹草動便要大動干戈,雖有虛張聲勢之嫌,但她的確是在千方百計、誓死捍衛自己正妻的地位,即便與裴安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
由此恰能佐證,若明氏與裴相有首尾,裴夫人不可能毫不知情,但凡她有一絲懷疑,便不可能二十年如一日地維護明氏。
更何況,雖是乾親,裴安到底是明氏的姨丈,相爺的桃色緋聞傳遍京師,受文人騷客追捧,但若是攤上這種背德逆倫的醜事,怕是會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此刻,明氏依舊如先前堂上所見,神色清冷,默默垂淚,「姨母的好意我心領了,既然這府上容不下我,我還是聽從老夫人的安排,來日便隨承宇搬出去吧。」
裴夫人橫眉豎目,插腰厲喝,「叫阮仕禎出來,我看他敢不敢當著我的面趕你走。」
從前裴夫人到來,方苓儘量避而不見,叫阮仕禎自己去應對這彪悍長輩,今天,她卻要擋在書房前,不讓丈夫再受欺辱。
「老夫人臥病在床,做兒子的自當侍疾,眼下沒空招待客人,裴夫人,請回吧。」
裴夫人聞言,氣焰稍有回落,阮仕禎從五品官職,在她可搓圓摁扁,隨意拿捏,但阮老夫人身上卻有先帝親封、不輸於她的一品誥命。
阮仕禎的父親早年在貴州任宣撫使,當地民風彪悍、土地貧瘠,在他任期內,卻治下清明、風評頗佳。
阮老夫人當時陪同在任上,與他一道賑濟災情、撫恤山民,施粥舍藥、救治疫亂,往往身先士卒,不假人手。
就在任期將盡時,阮濟感染時疫病歿,阮老夫人也是一身病痛,帶著年幼的兒子,以及一把萬民傘,回到京城。
朝廷追封阮濟,撫恤孤兒寡母,給他的遺孀加封誥命,表彰功績。
當年阮仕禎出頭娶明氏為妻,裴夫人相當看好這門婚事,只因在她看來,阮老夫人明事理、有膽魄,定不會因明家敗落,便虧待明穎這個兒媳。
只不過裴夫人很快便大失所望,阮老夫人勸方苓自降為妾,之後這些年,卻始終力挺她,罔顧流言蜚語,讓小妾爬上一府女主人的地位。
聽說老夫人病了,裴夫人煞有介事關懷了兩句,「年紀大了,是該享享天倫之樂的,何苦總摻和兒孫房裡的事。」
這句冷嘲熱諷聽在方苓耳中,卻像剜心一般,痛進了骨子裡。
阮柔適時拉住了她,暗自慶幸阮桑沒過來,否則一個她一個阿娘,倆都是爆脾氣,定會被裴夫人的惡言相向,激得暴跳如雷,把明氏下毒的事當場揭發出來。
若是如此,反倒中了她的奸計。
祖母提出分家,才不過短短一兩個時辰的功夫,明氏就拉來了救兵,有裴夫人在,拿不出證據就空口指認,只會被她當場否定,推得一乾二淨。
阮柔在這一瞬,明白了祖母的投鼠忌器。
爹爹忍了二十多年,祖母苦心積慮,就是不想把阮家推到風口浪尖,京城高官權貴雲集,阮家在其中,只是毫不起眼的小門小戶,誰也惹不起。
阮柔下意識回頭,通往書房的廊廡上,沈之硯正背對這邊,在他對面,隱在柱子陰影下的人,好像是爹爹。
好吧,她心想,女人頂在前頭,讓他們男人躲在後面好了。
阮柔上前一步,「裴夫人此言差矣,父親是祖母的親兒子,怎能叫摻合?」
言下之意,你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乾親跑來叫囂,才叫摻合。
烏眸澄澈,阮柔的視線似有若無投向一旁,「親兒子」三字刻意咬得重,明氏面色微變,緊緊抿住唇角。
裴夫人自知理虧,悻悻然不接這話茬,轉而威逼道:「你們等著瞧,御史言官可不是吃乾飯的,定要參阮仕禎一個寵妾滅妻不可。」
阮柔嗤之,這麼些年,要參早參了。
當年明家獲罪,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若非阮仕禎及時迎娶明穎,目下無塵的名門才女,便要淪為任人攀折的玩物。
阮仕禎是明閣老的學生,本與明家大小姐毫無交集,卻願救她於水火,豐衣足食供養多年,這還不夠,非要陪上一生的幸福,才算完嗎?
阮柔憤憤難平,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情緒。
「祖母年事已高,提出分家也是為子孫著想,裴夫人當知,聖上以孝治國,阮府上下以祖母為尊,任何人都不該違逆她的決定。嫡母大人,您說,我這話說得對不對?」
沈之硯先前遇見匆匆趕來的阮仕禎,這邊三個女人一台戲,正唱到緊要處,他有心奉勸老丈人一句,莫要衝進去出頭為好。
兩人便站在廊下,側耳靜聽這邊的對話。
沈之硯聽到這裡,心頭一動,目光所及人群之中的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