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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明知故問,「夫君不知道嗎?關在籠子裡的鳥兒,沒有天上飛的叫聲嘹亮。」
「又想回家了。」畫好一邊,沈之硯左右擺弄著凝目細看,「那個家哪裡好,不比這裡自在。」
「我記掛呂嬤嬤了。」阮柔盯看他的反應。
「那我叫人把她接過來。」沈之硯沒了耐心,右邊的眉也不管,撂下黛石拍了拍手站起來。
「誒,那也不用。」阮柔忙改口,「她近來身體不好,車馬勞頓,不如在府里靜養。」
呂嬤嬤可算是眼下唯一與外界的聯繫,她可不想把人弄進來。
沈之硯「唔」了一聲,對她這點小心思並不放在心上。
窗外響起一聲鳥叫,他沒有回頭,俯視阮柔的漆眸中,柔和淡去,流露一絲殘忍,那是期待已久的興奮。
來到院子裡,白松人在大門口,回身比了個手勢:「來了。」
沈之硯抬頭,看了看剛剛擦黑的天空,薄唇勾起一抹嘲弄。
他刻意不掩飾阮柔失蹤的消息,知道以翟天修對她的關注,定會很快察覺。
清江府一行聲勢浩大,算作一條再顯眼不過的線索,金刀雖剿,暗藏在京城的人手充足,翟天修定會很快找過去,依當日替他們送貨的車馬行,就能查到這裡。
給了這許多提示,還是叫他等了三日,沈之硯冷笑。
翟天修,不過如此。
夜色下,十數個人影悄然靠近莊院,領頭的正是翟天修。
副手宋仁在他耳邊輕聲道:「少主,已經探過了,正門五個,左右各兩個,都帶著刀。」
翟天修神情冷肅,心頭卻怒火滔天,他早該知道,阿柔的日子不好過。
沈之硯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把她囚禁在這兒,命人嚴加看管,當她是個玩物。
他要帶她走!
只待京城事畢,大仇得報,功名利祿皆是浮雲,他要帶她遠走高飛。
夜幕下,曠野空寂遼遠,華燈初上,莊院仿佛是這天地間唯一的存在,四下格外靜謐,連蟲鳴聲都聽不見。
正門之前,驟起的廝殺打破平靜,刀光劍影,碰撞出刺耳金鳴。
阮柔趕到院子時,一眼便看到手持金刀的翟天修,他從前在家,每日天不亮就起來練武,寒暑不輟。
三年未見,或許是上過戰場的緣故,他的刀更加鋒利,人亦如刀,所向披靡。
跟在他身後的那些人,個個出手狠辣,招式直指要害,拼殺起來不要命似的,看上去,分明與八井巷那夜的相仿。
阿修被俘三年,剛剛從蒙古人手裡逃出生天,怎會與這些亡命徒走到一處,且明顯是將他當作首領一樣拱衛在正中。
阮柔心頭一涼,幾次三番在沈之硯面前,強調翟天修的無辜,此刻像一個嘲弄的巴掌,不輕不重打在她自己臉上。
即便拋開私鹽案,不是官與賊天生的勢不兩立,這兩個男人,在她被囚禁的小院之外,註定要走上對立、不死不休的局面。
阮柔目光急切在人群中搜尋,白松率領護衛死守大門,寸步不讓,卻沒看見沈之硯。
視線所及只有門前一片空地,或許他在別處,阮柔朝門口跑去,雲珠在後著急叫住她,「外頭打得正凶,夫人你快回來。」
秦嬤嬤打橫跑出來,一把抱住阮柔,口中發出嗚嗚聲,將人拽到蓮池的大石邊,拼命朝她搖頭。
喊殺陣陣,刀劍金鳴此起彼伏,一襲玉袍出現在她視野里。
沈之硯風度翩翩,信步行走在混亂廝殺的邊緣,與這場亂戰顯得格格不入,清雋的面龐上,帶著一抹愉悅的淡笑。
「擅闖私宅,意圖劫持官眷,翟天修,你跑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阮柔離得較遠,金鳴交錯中聽不仔細,然而沈之硯從容的姿態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一手撐住青石,才能讓身體不至因激憤而搖搖欲墜。
虧她還在擔心他的安危,他這般閒庭信步,對夜襲毫無意外,甚至連罪名都羅織好了。
沈之硯把她帶到這裡軟禁,分明是個陷阱,給翟天修挖好了坑。
這一次,又拿她作餌。
透過火光,翟天修望見院中那襲奪目的紅衣,是他三年不曾見過的俏麗嬌媚,女子淚盈於睫,神情悽惶。
他隔門高喊:「阿柔,別怕,我來救你出去。」
阮柔雙手交握,指甲死死掐住掌心,目光在兩個男人身上各自停留片刻,冷漠地垂下眼睫。
前世她盼著有人找到這座莊院,救她於水火,依稀也期待過,眼前這一幕。
然而事過境遷,她卻只感到黯然神傷。
捉拿鹽販子的戰鬥向來慘烈,對方人數本就較多,又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白松等人的抵禦漸趨劣勢,眼看就要退到階下。
沈之硯身處眾護衛之中,像個明晃晃的靶子,令得對面的人更要一心衝破屏障,拿住他這個首腦。
刀芒閃作一片金光,耀得人不可直視,翟天修身形如風,拼殺之下突出重圍,只在眨眼的功夫,刀尖抵上玉袍。
「讓她跟我走,否則現在就殺了你!」
話音剛起,對恃尚未形成的當口,沈之硯忽然身體前傾,胸膛撞進刀刃。
翟天修握住刀柄的手上,傳來清晰又熟悉的觸感,他有一瞬間的失措,怔怔看向捅進沈之硯胸口的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