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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牆上掛了幅字畫,許是小丫鬟掃塵時不留神,碰到掛軸上的繩子,歪了約摸兩寸的樣子。
這也被他看出來了。
這人醉著也比正常人清醒幾分,一絲不苛得叫人不敢輕忽。
眼下卻連散落一地的棋子都能視而不見,看來是真醉了,如此一來,待會兒要不要再跑一次試試?
阮柔在琴前坐下,抬手試弦,有些澀,想是放在這裡久無人用,失了打理。
起調輕緩,她信手慢抹,彈了首《夕陽簫鼓》,曲調舒緩,即使醉意不足,加上這柔和的調子,也許能把人哄睡。
沈之硯像是看出她那點小心思,身子一歪在旁坐下,手指在琴桌上有一下沒一下敲擊。
哚哚哚……哚哚……
三兩下,攪得琴音亂了節奏。
阮柔:「……」沒瞧出來,丟開一本正經的沈之硯,這麼會討人嫌。
「來首《十面埋伏》。」
沈之硯屈起一條腿,手搭在上面,笑意慵懶微微眯著眼,「阿柔不是喜歡聽激昂的曲子麼。」
他衣襟微散,松垮的領口間,露出平日遮蓋嚴密的脖頸,冷白肌膚在酒後泛上一抹微紅,再向下是精瘦結實的胸膛,乾淨利落的線條延入衫底。
阮柔抬起頭,對上這十足衝擊力的一幕,被晃得眼有些直,趕緊調開視線。
「不會,十面埋伏太難學了。」她拒絕得理直氣壯。
「既是知音,自該有來有往。」沈之硯薄唇微掀,向她露出迷人的微笑。
阮柔瞠目,他這副故作勾人的模樣,與那日曲殤樓的小倌兒有何分別?
他傾身側過來挨著她,「我給你彈。」
阮柔總不好跟那日似的,一巴掌把人拍開,只得往邊上挪,挾著酒氣的熱息追上來,撩動她耳邊碎發。
「只要你喜歡……就好。」
果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阮柔暗自腹誹。
然而,酒香甘冽,挾著他身上慣有的,雪後青松的氣息,與小倌兒那種庸俗的脂粉氣,卻有天壤之別。
阮柔一瞬間心旌蕩漾。
她努力平復怦然亂跳的心,耳畔仿如一聲裂帛乍響,昂揚壯邁的琴音響起。
十面埋伏、步步為營,勾心鬥角與廝殺絞力緊隨不舍。
阮柔心跳得更急,偷眼去看沈之硯。
他眉眼低垂,神色清冷,眼周染了不正常的紅暈,像一座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像,不知為何跌落紅塵,偏激與狂悖,被深深掩藏在精美皮囊之下。
然而稍有不慎,陰鷙凶戾的本性便會暴露無遺。
曲聲戛然而止,緊接著,阮柔猛然間一個天旋地轉,凌亂的弦音自她身下嘈嘈切切響起。
沈之硯把人壓在琴上,手撐在兩側。
他束髮的簪子不知去了何處,一頭如瀑布般黑亮的長髮垂下來,擋住了阮柔的視線。
自上而下,藏在黑暗中的一雙眸閃動幽光,唇齒挾著滾燙的熱度,驀地吻下來。
琴音凌亂,被毫無章法地揉動。
忽而急切,忽而輕慢,阮柔坐在琴頭,曲線婉然的後背,順著弦的走向無力向上伸展。
像是察覺她被弦咯疼了,沈之硯兩條手臂探下去墊著,激烈的擁吻再無一絲縫隙,唇舌糾纏至深。
酒漿清冽的氣息,隨涎津湧進喉間,如飲烈酒,酒不醉人,她卻已醺然陷入迷亂。
直到一聲劇烈的弦響,伴隨沈之硯的一聲悶哼。
阮柔坐起來,看到他的手從身後收回來,手背滲著豆大的血珠子,竟是被琴弦割開一道口子。
「看吧,你非要鬧……」阮柔埋怨一句,趕緊從琴頭下來,這人一向遵規蹈矩,偶然放縱一回,竟把她當成琴來撫。
拿出帕子按在他傷口上止血,拉著人退開兩步,地方不大,兩人一下撞在書架上,頓時撲簌簌落雨一般,掉下好幾本書。
沈之硯眼疾手快,將人護在懷裡,沒叫書砸了她的頭。
他自己卻挨了好幾下,一時暈頭轉向,坐在一堆散亂的書籍里,背倚著書架,長睫耷拉下來。
一向最注意整潔的人,就這麼坐在一地狼藉里,阮柔偷瞄他,像是睡著了,伸手在面前晃了晃,沒反應。
她悄悄爬起來,踮著腳尖準備往外走,沒留神長長的裙子被沈之硯踩住。
「吡啦」一聲脆響,裙擺撕開個大口子,在靜夜裡聽著格外刺耳。
阮柔一下子蹲在地上不敢動。
沈之硯席地而坐,雙頰帶緋,漆眸卻明亮異常,靜靜與那雙烏溜溜的杏眼對視。
她這副擔心吊膽的模樣,分明像只誤入猛獸巢穴的小白兔。
泛著水澤的小嘴微微張著,唇珠圓潤,因親吻稍稍紅腫,像一粒熟透的櫻桃,誘人咬上去。
明明剛才她的回應動情而熱烈,轉個頭的功夫就想跑。
阿柔,你可真是個無情的小女人!
第60章 自甘墜落
◎「阿柔,我死了你高不高興?」◎
「剛才……吃得有點撐, 我想到院子裡走走。」
阮柔說話的聲音有點抖。
沈之硯慢條斯理站起來,伸手替她整理鬢邊散落的秀髮,又將她散開的領口抻了抻, 這才輕描淡寫道:「我陪你。」
哪裡就真醉了,他根本是裝睡, 擎等著她逃, 才好抓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