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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好。」阮柔向他一笑。
方苓見女婿追來,委實吃了一驚,面上到底還是兜住了,和顏悅色招呼,「之硯也來了,你公務繁忙,還要為我的事奔波,實在過意不去。」
「岳母大人何須見外,都是一家人。」沈之硯含笑回應。
小沙彌魚貫而入,奉上齋菜,三人相對而坐,方苓聽說他們今夜不回城,倒是也贊同。
「天黑路遠,明日再回也好。」
母女倆低聲交談,「阿娘夜裡還要念經麼?」
方苓點頭,「晚上還有個齋戒禮,約摸二更才完。」
阮柔低頭扒拉碗裡的米粒,「我今晚在阿娘屋裡睡吧。」
方苓看了沈之硯一眼,見他沒什麼異樣,帶點寵溺撫了撫她的頭髮,含笑說好,「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沈之硯只安靜用齋菜,舉止溫雅有禮,面上掛著淺淡微笑。
飯後三人又在庭院裡走了走,依舊是母女二人在前,沈之硯一個人走在後面。
這是在寺里,即便今夜與她同屋而寢,又不能做什麼,其實沒必要這般避著他。
一時又想,兩相冷靜一些,也未嘗不可,剛才她那番話,實際叫他也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方苓要在這裡住七日,僧人特意備下一間獨院給她,阮柔和母親同住,沈之硯則睡在隔壁的廂房。
夜涼如水,山間蟲鳴陣陣,伴隨悠長鐘聲,月華輕柔籠罩禪寺,令人心安。
沈之硯在窗前站了一會兒,身心在這份寧靜的滌盪下,先前的煩惱逐漸散去。
他沉思,先前的追問,倒也並非無的放矢,翟天修被俘三年,這事恐怕有偽。
莫義只是京城分號的掌柜,對少主元參的來龍去脈,具體詳情知道得並不多。
眼下看來,翟天修之所以用化名,自是因為,如今的金刀,在燁王手裡,是他最趁手的攬財工具。
翟天修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要想立穩腳跟,即便金刀之中仍有舊屬,時隔十數年,人心早已背向,能被奉為少主,必不是短時間內可以運作起來的。
更不是一個等著人來救贖的俘虜,可以輕易做到的。
阿柔還是太天真了,沈之硯輕捻指尖,冷然勾唇,只是眼下他還沒有證據,可以正大光明擺在她面前。
對於揭穿翟天修的真面目,他是不會放棄的。
沈之硯走到竹榻邊和衣躺下,寺中陳設簡陋,身下的床板有些硌人,他的妻就在一牆之隔,讓他孤枕難眠。
輾轉反側許久,恍恍惚惚間,沈之硯出了廂房,午後的天空鉛雲密布,狂風吹得修竹折腰,枝葉沙沙作響。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迎著風雨,走到不遠處的竹舍前。
他看見阿柔坐在竹窗前,一個身穿武將官袍、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她對面。
作者有話說:
來了,男主的最後一個前世夢。
第56章 第三個夢
◎阿柔,你這個騙子。◎
竹窗內, 阮柔一身蓮紅色長裙,將白皙的肌膚襯托得愈發瑩亮,耳上長長墜著瑪瑙紅珠, 隨著她歡快的笑語,不停地回來晃蕩。
那笑容明媚生動, 是沈之硯從未見過。
屋外淒風苦雨, 室內一片暖融, 在她對面,華服武袍的翟天修眼神熱切,伏身執起她的手。
血氣上涌, 衝激得沈之硯兩耳嗡鳴,阮柔的聲音遠遠傳來,不甚清晰,卻又似九天雷鳴轟然響亮。
「之硯為人良善,稟性大度, 定會同意與我與和離,你我的事, 之後再說……」
沈之硯腦中渾渾噩噩, 不知何時走到街上去的,四周光線昏暗,他滿身酒氣, 喝得酩酊大醉, 腳步虛浮。
儼然是個醉鬼。
幼時,他常在府里見到這樣的父親, 終日醉生夢死, 沉迷於過往的情愛中, 不能自拔。
兒女私情, 從來都害人不淺。
他早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嚴於律己,即使成親後,也時刻保持克制。
卻原來,他也這麼傻。
和他最看不起的父親一樣。
她想和離,那就……和離吧,他想,遂她心愿,自己也可不再沉迷。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大雨滂沱,雪亮的鋒芒透雨而出,突兀在眼前閃過,一柄利劍當空襲至,直直刺進他的心口。
*
清晨,阮柔陪阿娘做完早課,正在院子裡散步,隔壁廂房的門打開,沈之硯從里走出來。
見他臉色蒼白,眼下一片烏青,阮柔上前關切問道:「昨夜沒睡好麼?」
沈之硯眼神空洞,落在妻子明媚的嬌靨上,又似穿透而過,望著不知名的某處時空。
半晌,他唇邊彎出一絲不錯的笑紋,「寺里太安靜,反而睡不慣,阿柔睡得好麼?」
「挺好的。」阮柔回應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似乎昨日在杏林的不歡而散,在她已單方面和解,輕快說道:「待會兒咱們用過齋飯,就回去吧。」
吃飯的時候,方苓看著融洽和睦的小兩口,心頭寬慰。
「吃過飯就早點動身,七日後我回去,謬神醫也就該到了。」
她挾了一片素油燜筍到沈之硯碟中,「說起這個,還要多謝之硯,要不是你幫忙,不知猴年馬月才找得著這位雲蹤不定的高人,她祖母年歲大了,怕是等不得。」
「阿娘。」阮柔伸手過去,輕輕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