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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一年前,梁澤通過女兒的人脈,先走了蓮夫人的路子, 繼而關係打通到裴安面前,後經相府安排,才有了付軼這個聯絡人。
為攏住付軼,梁澤曾給他看過帳本,從此, 他們就成了一條船上的人,付軼沒想到他還留了這一手, 為示誠意, 提議帳本交由梁二娘包管。
這些是連日突審梁澤所得的口供,這麼快就牽扯出裴相,有些出乎沈之硯的意料。
梁澤若僅僅是個鹽梟, 是沒有資格走到當朝首輔面前去的, 除非他還是某人的代言人,比如燁王。
若是如此, 就只能說明, 裴安早就在和西北那位暗通款曲。
還有, 裴安為何會恰好找上付軼, 這裡又引起沈之硯的深思。
前次,沈之硯疑心裴安暗算阮家,事後又覺有些荒謬,他與裴安師生一場,可謂相互了解至深。
裴安一生政敵無數,他排除異己,甚至頂著皇權的壓力步步高攀,朝中這些年但凡觸及他利益,被貶官罷職的數不勝數。
而與阮仕禎的那點私怨,其實無足輕重,以聖上對裴安的忌憚,阮仕禎是死是活,根本無關痛癢。
裴安,是不會做無用功的。
抓住梁澤後,付軼來刑部找過他幾次,沈之硯避而不見,轉頭把梁二娘的來歷透給阮柔,想叫她提點著些家人,以免阮家重韜前世的覆撤。
至於為何不肯明說,想到那個夢裡,呂嬤嬤聲淚俱下的指責,他的妻,疑心他害了她父親,致使家破人亡,死前都深深恨著他。
在她心裡,大概和母親一樣,都認為他是罪該萬死的劊子手。
阮柔沒想到會在街上遇見沈之硯,她自是不知,朱楓日夜監視她的行蹤,只覺得每次約見裴琬莠,沈之硯總會莫名奇妙的出現,莫非他還想著結這門親。
沈之硯含笑問道:「阿柔去哪裡?」
「郡主府,夫君要一起嗎?」她語帶試探。
沒想到沈之硯欣然點頭,「剛好這會兒有空,就陪你走一趟吧。」
「好啊。」
阮柔手一松,車簾垂落,擋住她震驚且鄙夷的目光。
裴琬莠等在前院,見她竟攜了姐夫同來,促狹地挑了挑眉,跑上來挽了阮柔的胳膊往裡走,隔開幾步,湊在她耳旁小聲道:
「姐夫管得你真緊啊,上哪兒都跟著。」
阮柔沒接話,轉目看她這座府邸,「好氣派,不用住相府,沒人管,自在吧。」
「那是。」
裴琬莠仰起小臉,明燦的陽光投在明黃琉璃瓦上,映照得滿園生輝,自打她進了府,長公主每日流水價地送來各種奇珍古玩,金銀財寶堆得庫房都盛不下了。
「不用成日在那便宜老娘跟前立規矩,當然自在了。」
她嘿嘿笑,朝阮柔眨眨眼,「我那會兒說的沒錯吧。」
「倒是妾身失禮了,不知郡主身份尊貴,莫要見怪。」阮柔笑著向她屈膝。
「嘖……」裴琬莠翻她個白眼兒,「你這麼著就見外了啊。」
兩人相視,一同笑起來。
這邊有說有笑,把個沈之硯獨自丟在後面。
不時有下人成隊經過,手中托盤儘是珍饈佳肴,一個掌事嬤嬤立在花廳門前,此時笑容可掬迎上前,「稟郡主,菜都備齊了,可要現在開席?」
阮柔注意到,這人正是上次在光通寺遇見裴琬莠時,站在邊兒上橫眉冷眼的嬤嬤,想來那時她還住在相府,這人應當是裴夫人派來教導規矩的。
裴琬莠當了郡主,這人的態度倒轉變得及時。
「再等等,我還有客人。」裴琬莠看也不看那嬤嬤一眼,一邊往裡走,傲慢揮了揮手,「李媽你先在外面候著吧。」
李嬤嬤彎腰退到一旁,滿腹怨恨不敢顯露半分,她在相府是人人敬重的管事,便是主家也對她客客氣氣。
竟然叫她李媽。
這小蹄子言行粗鄙,也不知哪個犄角旮旯長大的,拿鄉野村婦的稱呼渾叫。
可她這幾日早被整治怕了,那些個閹人,拿宮裡見不得人的法子給她下陰招兒,一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看相府她是回不去了,這野雞郡主外表大大咧咧,其實鬼心眼賊多,明明不喜卻偏要把自己留在跟前,搓磨她,報復她。
李嬤嬤只能苟且偷生,想想都是一把淚!
沈之硯跟在後面邁進花廳,並未錯過李嬤嬤臉上一閃而逝的怨毒。
一路過來他就留意到了,這府中的人手一半是宮人,雖不是宮中服制,但內監、宮女行路的姿勢,與尋常人家的侍從是完全不同的。
裴琬莠是聖上親封的郡主,生母又是長公主,照說身邊有宮人服侍不算逾制。
沈之硯默忖,如此一來,秦獻棲身郡主府,混在這些人當中,便不會引人注意。
三人分賓主落坐,裴琬莠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沒讓他們夫妻同席,一人一席相對而坐。
她高居主位,嬉笑著吩咐下去,「奏樂。」
候在角落的四五個樂師琴管齊鳴,歡快的樂曲聲中,裴琬莠一手持盞,搖頭晃腦合著拍子,招呼道:「柔姐姐要不要喝酒?」
豪邁曲樂,自當配甘醇烈酒,阮柔搖頭笑道:「我還是喝茶吧。」
倒是坐在對面的沈之硯舉杯,清然道:「裴相極愛音律,常說,曲樂與酒,缺一不可,郡主果然一脈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