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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岑夫人瞥了眼自家老爺,拉著阮柔往邊上走,「日頭怪曬的,走,咱們去那陰涼地兒待會兒。」
騰出地兒給這兩位談正事,岑尚書輕咳一聲,開門見山,「聖上有意,叫刑部與大理寺協查私鹽案,這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沈之硯微一頷首,「知道。」
岑鴻文目光炯炯審量著他,想從中尋出一絲端倪,奈何這年輕人的城府比他還深,竟一時看不出來。
他略作不滿,說道:「嚴爍那就是個莽夫,私鹽案,查的不是鹽,是西北那位,沈侍郎,老夫以為你不會看不明白。」
眼前之人,才華魄力樣樣不缺,令岑鴻文升出深深的艷羨與嫉妒,沈之硯天生就是掌刑名、執律典的佼佼英傑,心思機敏、手段圓滑。
短短三年,已威脅到他的尚書之位,裴相逼著他退位讓賢,好讓得意門生上位。
岑鴻文心有不甘,然而眼下,形勢陡然急轉。
「私鹽案水深得很,那就是個燙手的熱山芋,老夫實在不願看到你,木秀於林、早早摧折的一天。」
他故作痛心疾首,繼而直言道:「嚴爍雖莽,有溫在禮背後撐腰,那些人不敢拿他開刀,可之硯你要知道,老夫是沒有那麼大的能力來保你的。」
沈之硯溫雅一笑,依舊輕描淡寫,「下官明白。」
岑鴻文的幸災樂禍,被他這油鹽不進的態度,搞得不上不下好生難受。
「叫你去查私鹽,其實是裴相的意思,陛下並未駁回。之硯,你要是有難處,不妨去找相爺再好生談談,興許他會網開一面,放你一馬。」
阮柔站在不遠處,將這番話一五一十聽進耳中,對岑尚書不加掩飾的敵意,深感錯愕。
她一直以為沈之硯仕途順遂,那麼,他與裴相的關係已經到了難以調和的地步,是因為……拒婚麼?
第48章 追憶過往
◎那些懵懂的少年情愫。◎
夜幕降臨, 璀璨燈火漸次點亮,到處是火樹銀花、明燈高懸,崇文大街那邊搭起幾座高台, 晚些會放賀壽焰火。
阮柔和沈之硯眼下坐在彩鳳樓二層的包間裡,隔窗可觀焰火, 以至今夜樓里坐無虛席, 要不是阮柔早早訂下包間, 便只能去街上和人擠著看。
「阿柔怎會想起來這裡?」沈之硯對她的安排頗有兩分意外。
阮柔為他斟滿酒水,笑而不答,指尖捏著杯盞, 目光望向窗外不遠處的高台。
原來這裡離崇文大街並不遠,那麼,他遊街那日,驚馬跑到彩鳳樓,是否也是有心之舉?
「身無彩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一點通。」阮柔回眸莞爾,「夫君你知不知道, 傳聞這彩鳳樓繡球招親最是靈驗, 出過不少天賜良緣的佳話。」
連她這種小戶之家的庶女,都能攀上春風得意的狀元郎,可不是靈驗異常?
沈之硯低垂了眼, 把玩手中的白瓷盞, 唇畔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弧度,半晌, 輕聲道:「我幼時學習騎馬, 曾被烈馬踩斷腳趾……」
阮柔掩住口, 輕輕「哦」了一聲, 立刻想到他腳上缺失的尾指。
那雙瑞鳳眼宛然掀起,向她望來,「後來那些年,我再沒碰過馬,對那傢伙有點害怕。還是在國子監的時候,嚴爍教我騎馬,大概是有些執念吧,我學得很用心……」
他眼中像是泛起清凌耀眼的光斑,璨若星辰,俊逸端方的風采多了幾分飛揚。
「不謙虛地說,如今京城文官之中,沒人的騎術比得上我。」
阮柔靜靜看著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全新、陌生的沈之硯。
「所以,遊街那天,你是特意跑到樓下來接繡球的,對吧?」
她輕聲道出這一事實,沈之硯默默凝視,對她乾淨利落的進攻,竟生出幾分無力招架之感,一時措手不及。
漫天華彩便在這時,自她身後綻開放來。
冒著白煙的尾焰,挾著刺耳長鳴,爭先恐後直躥天際,旋即炸裂成絢麗奪目的繁花,一朵朵鑲嵌在黑藍的夜空中,流光炫影久久不散。
兩人並肩站在窗前,無聲注視這場瑰麗盛景,解開了第一個謎團,令阮柔生出更多不安。
「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絢爛落幕,沈之硯臨時起意,牽起她的手出了彩鳳樓,匯入洶湧喧鬧的人潮。
街上接踵摩肩,大多是一家子扶老攜幼出門看燈,沈之硯讓阮柔走在里側,不時抬手擋開她邊上的行人。
耳邊充斥的儘是歡聲笑語,不時有人被踩掉了鞋,或撞歪簪子的,驚呼聲起此起彼伏,氣氛鬧哄哄的。
阮柔微微提著裙擺,慶幸裙子底下,穿得是一雙輕巧的小羊皮靴,踩在硬石路上發出咯吱聲。
今日要穿朝服,車上另帶了便裝,出宮後阮柔在馬車裡換好衣裳,是一條桃紅色錦綬藕絲長裙。
出門賞燈,自然要穿得鮮亮些,裙子上綴著幾縷曼卷綃紗,雅致得來頗有幾分仙氣飄飄。
結果,沈之硯等她換好進了車廂,拿出一雙毫無裝飾的羊皮小靴,伏身為她換上,繫緊鞋帶時說:「街上人多,穿這個好走。」
阮柔當時就覺得:「……」皮靴雖簿,可跟她身上的紗裙完全不搭啊。
不得不說,沈之硯心細如髮,雖說成親三年來,這還是頭一次帶她上街逛燈會,能想到這一點真是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