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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其實他也和沈之硯一樣,對聲色犬馬並沒有多少興致,只是做出這幅貪財戀色的假相,迷惑世人罷了。
他回身招手,喚沈之硯上前,「這酒樓其實是長公主的產業,上次的侵田案,她對你頗為感激。」
沈之硯對此並不意外,侵田案中,他早就把長公主的身家查得七七八八。
「至於莠兒,這事我不瞞你……」裴安欣然一笑,身為師長,說起自己的隱私,絲毫不顯難堪。
「她的生母便是長公主,這件事雖說令皇室顏面無光,但你也知曉,陛下與他這位皇姐早年不和,這些年一直在盡力修復關係,眼下有意冊封莠兒為郡主。」
「之硯。」裴安回頭笑看著自己的學生,「這份量夠重了吧?娶了她,日後無論你是打算潛心修訂法典,還是入內閣大展拳腳,都再無人能夠阻攔你分毫,包括你老師我在內。」
「至於岑鴻文,立馬就得捲鋪蓋走人。」
果如他所料,沈之硯回望的目光中流露一絲興味盎然,「老師所言屬實?長公主真有意,將女兒許配給我?」
「那是自然。」
沈之硯清然而笑,手在老師臂上輕輕拍了拍,指著下方點綴明燈的花園。
「老師你看。」他指著華彩紛繞的木台,其上正有個姑娘翩翩起舞。
「那可是令媛?」
「嗯?」裴安感到意外,定睛看去,臉上有些掛不住,「啊……好像是。」
「原來你已見過她了。」
沈之硯點頭,「上回在豐淖園,內子介紹我與裴四姑娘認識的。」
裴安聞言一怔,便聽他繼續道:「內子回來與我說,長公主感念裴四姑娘在京城沒個熟人,故有意撮合她二人為友,既是這樣……」
他放慢聲調,帶著幾分古怪的神情,看向老師,「長公主這番安排,應當不是想要學生……成為她的女婿吧?」
「您看,邊上替四姑娘撫琴的,不正是學生的妻子,可見她二人果真情同姐妹,正合長公主心意。」
趁裴安愣怔出神的空檔,沈之硯溫文爾雅請辭,「天色不早,老師還要保重身體,早些休息。學生不打擾,這便攜內子歸家去了。」
沈之硯出了主樓,一路往園中走來。
裴安一再要他停妻另娶,他三番五次拒絕,態度卻不可過於強硬,以免他由此遷怒到阿柔身上,幸得有長公主從中作梗,倒是幫了不小的忙。
院牆一角拐出個黑影,上前一禮,語氣帶些忐忑,「主子,夫人在裡面。」
朱楓回來後,承擔起暗中保護阮柔的工作,沈之硯剛下值,便知道她來了曲殤樓,本就要過來,沒想到裴安也在這裡。
「你去找一趟林七,問他從前御馬監是不是有個叫小獻子的。」他交待朱楓,「讓他晚上來府里回話。」
桂保看似挾槍帶棒,故意透露這個消息給他,不知意欲何為,沈之硯隱隱覺出,許是大有用處。
「是。」朱楓應聲,回身潛進夜色。
阮柔和裴琬莠在堂屋用過飯後,便在院子裡即興作樂。
她久不彈琴,指法都有些生疏了,裴琬莠和著散亂的琴曲,舞得興高采烈,指著阮柔哈哈大笑,「你不行啊,等我叫兩個琴師來指點你。」
接下來,兩名身穿玉色長袍、懷抱古琴的俊俏男子便進了院子,琴技上不見多能耐,倒是眉梢眼角春意盎然,沒頭沒腦往女客身上拋灑。
那名叫桃青的男子,先一開始還像模像樣地撫了一曲《柳梢白》,接下來非纏著阮柔也彈一曲。
阮柔便從善如流,才剛起個手,桃青在她邊上身子一傾,一隻手順著她肩頭繞上來,「不是這樣,來,我教你,手腕要這樣抬……」
琴弦劃響一道長長的錚鳴,阮柔迅速抽離雙手,側過身拿半邊肩膀擋住他,喝道:「好生說話,別動手動腳。」
即便她來這裡是為尋樂子,也不要被男人吃豆腐。
裴琬莠這會兒,正跟另一個小倌兒在台上牽著手跳胡旋舞,見狀樂不可支,裝模作樣板起臉訓斥桃青。
「你上一邊兒待著去,別煩我姐姐,人家可是有夫之婦。」
桃青掩面作悲戚狀,跪著往邊上挪了挪,哀怨地拿眼角瞅著阮柔,「夫人難道是嫌我生得丑……」
廣袖滑落,露出半截小臂,纖細宛如女子,更有陣陣幽香自袖口散出。
阮柔側目打量這雌雄莫辨、滿身脂粉氣的男人,到底頭一回見,覺得還蠻新奇。
這時,一個玄青色影子自余光中突兀闖入,沒等她反應過來,青袍之下,一隻白底皂靴蹬在桃青身上,頓時將人踹了個仰翻。
「你何止生得丑,還臭不可聞。滾開。」
頭頂,沈之硯的聲音冷冷響起,阮柔當即脖子一縮,只想立刻遁地而走。
出門逛花樓,被夫君逮個正著,阮柔當時只有一個念頭——
這事擱哪個女人身上,怕是都不能善了。
沈之硯彎下腰,探手去取琴,微微側過頭,目光輕飄飄掠過阮柔的臉龐。
她怔在那裡,視線下意識追隨他手上動作,右手如今已不用裹紗布了,傷口癒合,當日利刃留下的刀疤微微隆起,色澤泛紫,扭曲著,像一條猙獰的毒蟲。
阮柔猛地抬眸去看他,杏眼幾要蒙上一層淚霧,顫巍巍喚了聲:「夫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