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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沈之硯身在刑部,這般自呈冤屈的人不知見過凡幾,隨口應道:「自然,大理寺審斷,定會公允。」

    先前還認為她心思單純,呵呵,沈之硯只想冷笑,她分明很會避重就輕嘛。

    翟家販私鹽,這樣的重罪竟都嚇不住她。

    他放下筷子,一張俊臉板正起來,「既知私鹽乃重罪,不如和你娘商議一下,春茗茶行的生意,棄了為好,免得招惹非議。」

    這句警告,恰恰戳中阮柔的心事,前世爹爹為何會牽連到通敵判國的大罪,是她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的。

    眼下大益朝犯邊的敵寇,唯有西北的蒙古韃子,而唯一能與阮家扯上關連的,就是從西北死裡逃生回來的翟天修。

    阮柔一直在提醒自己,這一次不可意氣用事,以不帶偏頗的眼光看待任何一個人。

    沈之硯,也包括翟天修。

    「我知道了。」她低垂著頭,輕聲說道。

    見她乖順,沈之硯目光柔和了些,「下月初九聖壽節,陛下今年逢整壽,據說要辦得隆重些,到時城裡有燈會,阿柔可想我帶你去看?」

    阮柔正走著神,眼神茫然看來,在他洋溢欣然的眉眼中,驀地反應過來。

    六月初九,非但是皇帝壽誕,還是他倆初相逢的日子。

    雖則對沈之硯來說,未必如此。

    「好。」阮柔回以一笑。

    飯後,沈之硯陪著她在院子裡消食溜彎,一手輕輕挽起纖腰,低下頭小聲問她:「身子可好了?」

    阮柔臉一紅,下意識搖頭,「沒有,還得過幾日呢。」

    「我見你這次疼得輕些。」

    雖是頭一日的症狀明顯比往常厲害,但從第三天起,果然疼痛及量都減輕不少,阮柔只是想不到沈之硯會過問她這種事,不願多答,勉強笑笑。

    「是啊。」

    從米陽胡同回來的第二天,虞大夫派阿鳴送來藥方,說是阮柔昨日忘拿了。

    阮柔頗感詫異,概因她吃了虞大夫三年的藥,從未索要過方子。

    於是呂嬤嬤親自帶了藥及藥方,出門尋了幾家醫館,俱是在坊間頗有名氣的,詢問之下,這是一副調養身體虧空、專治氣虛、血行不足的湯藥。

    在呂嬤嬤隱晦的暗示下,那些醫師一聽病人先前服用過避子湯,皆道此藥並無避子之效,倒頗為對症地,有修復肌體損傷的作用。

    由此已幾乎可以斷定,沈之硯果真找過虞大夫,那天多半就在帘子後面。

    然而,他沒有來質問,沒有疾言厲色指責她、害他子嗣無繼,阮柔除了更深的慚愧與內疚,再無其他可言。

    她開始按方服藥,只是一兩劑下去,便已初見成效。

    至於避子這一打算,其實她心裡也動搖了許久。

    首先是呂嬤嬤規勸的愛惜身子,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她的確不該一意孤行,讓家人屢屢擔憂。

    其次,對於孩子的事,她心下也是矛盾得緊。

    阮柔喜歡孩子,從她對小圓兒便可見一斑,若說單單只是不想生下沈之硯的孩子,若沒有前世最後的悲慘結局,其實她本沒有那麼強烈的牴觸。

    她介意的倒不完全是他這個人,而是無法面對母子分離。

    時間只剩下半年,即便她這兩個月就懷上,若有能力脫離沈之硯的掌控,她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帶著腹中子一道離開。

    若是仍舊逃不出上一世的命運,那便……天可憐他們娘兒倆,一同死去,也未必不算幸事。

    做下這個決定後,阮柔像在黯淡無光的前景中,突然窺見一線光明。

    為了尚未到來的孩子,她也要再努力些,一定要走出這場困局。

    轉眼已至月底,府事繁雜,一府的月餉要核對發放,下人們入夏的新衫要尋衣坊裁製,及至各房主家夏季的飲食果瓜用物,樁樁件件,各處主事都要來夫人面前討個章程。

    待這一陣忙完,阮柔回了趟家見阿娘。

    先是說找到了謬太清,方苓這兩年一直遣人各地尋訪這位神醫,眼下終於得到消息,約摸這一兩月間就能進京。

    這下沒了虞大夫,祖母的身體也有了著落。

    接著便是春茗茶行的事,方苓的意思倒是與沈之硯不謀而合,她打理產業一向謹慎,深知阮家在京城無甚靠山背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說金刀商行做得是私鹽勾當?」

    方苓對此感到震驚,回憶過往,「從前你二舅一家還在京城的時候,我隱約聽你二舅母提過,翟家在西北家業頗大,雖說後頭敗落了,好歹爛船還有三分釘。」

    「阿修那時候回去應徵,也是他父親舊日同僚的路子,要麼他那麼年輕,又沒資歷,哪兒能一去就坐上總旗的位置。」

    這個阮柔卻不同意阿娘的看法,「他從小習武,頭腦精明,便是不靠祖蔭,僅憑自己的本事,也能在軍隊中闖出一番能耐。」

    對於女兒的偏賴,方苓只是笑笑,臉上明顯流露「就知道你會向著他」的表情。

    阮柔白了阿娘一眼,她不過是就事論事,事實證明,前世翟天修的確做到五品將軍,那時他曾對她提起,聖上有意讓他入五軍都督府,前往延綏千戶所整頓軍務。

    阮家出事時,雲珠找去將軍府,不正是說他往西北公辦去了麼。

    不過,若說眼下與金刀商行撇清干係,便能挽救阮家前世的禍殃,阮柔直覺事情沒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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