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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前世至死,阮柔對他,只有深切的恨意。

    到底她和他,從一開始,就錯了嗎?

    *

    晨起,雲珠進來後,好奇地小聲問阮柔:「你昨兒晚上一次都沒起啊?」

    阮柔抬眼看一看她,起了三次,全是被沈之硯抱去抱回,別的忙他也幫不上,倒是便宜云珠睡個囫圇覺。

    待會兒還要料理家務,她沒再臥床,用過早膳後,沈之硯把一枚碩大的銅鑰匙推到她面前。

    「什麼?」阮柔詫異。

    「我在後府有間私庫,冊子在馮伯那兒,你回頭叫他拿進來。」沈之硯神色如常,「往後你替我管著吧。」

    阮柔緩緩拿過鑰匙,黃銅溫涼的觸感在掌心慢慢化開,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沈之硯原來也有自己的小金庫,這點不奇怪,他管著刑訟,找他求情辦事的人不要太多,再有各地清吏司冬夏兩季的孝敬,數目應當可觀。

    否則僅靠那點子俸祿,怎能在一兩年間贖回這麼大一座宅邸,以及原先伯爵府的大半產業。

    讓阮柔意外的,是他竟會把私房錢交給她保管,一時不知說什麼,乾巴巴應了聲,「好。」

    要是不怕蹬鼻子上臉,她還想問一句,店鋪田契呢?

    也在裡頭的話,是不是就能找到平畋山下的那座莊院了。

    這話自是開不了口,阮柔起身送他到院門,回來便叫呂嬤嬤親自去外府找一趟馮管家。

    連帶庫房清單一併送來的,果然有幾處田產的契書,然而翻看過後,並沒有平畋山。

    阮柔一時沒了頭緒,只得慢慢再看。

    接下來幾日,她每天花半日時間清點帳目,聽管事們匯報家務,慢慢熟悉府里的日常運作。

    雲娘面上殷勤,每日都往棠梨院跑,交待的事話卻只說半截,有意無意使絆子,奈何呂嬤嬤精明,早便與各處的下人結交出人脈,雲娘見蒙不住她,漸漸也就收了試探。

    壽安堂那邊,沈老夫人見阮柔行事穩紮穩打,也就還算滿意,唯獨姚氏徹底沒了好臉給她看,見面說話兒挾槍帶棒。

    阮柔從前就沒把她的挑釁放在心上,眼下更是懶得理睬。

    沈府這邊相安無事,倒是家裡,這幾日頻頻有信來往,可以說,除了老祖母,每人都有。

    先是阮柔思量再三,給姐姐去了封信,信中無甚遮掩,直白地問起,姐夫最近是否官司纏身。

    阮桑是急性子,最不耐煩拐彎抹角。

    當日下午,就有付家的婆子上門遞了回信,展開來,上面只得四個大字:

    盼我點好!

    阮柔氣結,這件事該如何對沈之硯提起,她還沒個頭緒。

    概因爹娘的另外兩封信。

    爹爹破天荒給阮柔寫信,讓她始料未及,信中所言:

    女兒料事如神,果真,爹爹的考卷被人偷了。

    然而世事難料,偷考卷的孟才遠,轉天又把卷子還給他,連帶說了一車的好話。

    又過兩日,傳出他因虧空公款被貶嶺南。

    可謂有驚無險,云云……

    阮仕禎的信寫得像話本,囉囉嗦嗦、辭藻繁複,情節跌宕起伏,時有反轉。

    阮柔看完信,當晚便親自下廚,整治了一桌子菜酬謝沈之硯。

    原來他只是口上要挾,並非真要拿捏她一個月之久。

    投之以桃李,自當報以瓊瑤。

    阮柔端上來的雖抵不上瓊漿玉液,但誠意滿滿,尤其還有他念叨兩回、因吃不著而給她臉色看的馬蹄糕。

    這一次,連馬蹄都是她親手一顆顆削皮的。

    沈之硯坐在案前,唇邊浮起淺淺笑意,他的小妻子真是心思單純,上回他說,一桌席面不夠。

    那麼,她就來上兩桌。

    林瓊被抓已有五日,他等著她主動來問,沒想到,她倒挺沉得住氣。

    抑或者,只是心虛而已。

    *

    「林瓊?她是你什麼人?」

    沈之硯慢條斯理喝湯,並不介意阮柔打破「食不言」的規矩,夫妻二人頭一遭邊吃邊聊。

    但他的口吻,分明像審問犯人。

    「春茗茶行你也知道的,是阿娘手底下的鋪子,她是那店裡的管事。」

    阮柔咽了咽嗓子,打算從實招來,「上回跟你提到翟家表哥,瓊姨是他老家的下人。」

    「你表哥是叫——翟天修……」

    沈之硯手上體貼地給她挾菜,口中語氣卻冰冷,不挾雜一絲感情,一字一字吐出這個名字。

    「翟家在西北的營生涉及販運私鹽,你所說這人正是從犯之一。」

    阮柔低垂眼瞼,心裡並無太多意外,果如她所料,沈之硯那日見到她與林瓊會面,刻意拿這件事要挾她。

    抑或者說,繼吏考的難關過後,他又有了拿捏她的新籌碼。

    但這件事,眼下她並不想輕易就範。

    「私鹽,那可是重罪呀。」杏眸微閃,顯出幾分驚訝,阮柔頓了頓,勉強一笑,「妾身一個內宅婦人,外頭的事本不該多問,只是……瓊姨怎麼可能是鹽販子呢。」

    「我小時候那幾年,她還在府里伺候過,瓊姨心靈手巧,做過好幾個竹蜻蜓給我玩……」

    拉了幾句家長里短的瑣碎,阮柔軟了聲調,似假似真地求情,「會不會是大理寺搞錯了,不如夫君得空幫我問問嚴大人,若她真是有罪在身,那自然該按國法處置、不循私情,就怕萬一有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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