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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又看著雲珠去書房收拾瀋之硯的東西,也就是些衣裳並日常用物,連帶內室那張小榻上的被褥枕頭,一併抱回正屋去。
站在書房後面這間小隔室里,阮柔心下升起一絲慚愧,棠梨院是成親之前,沈之硯專門命人收拾出來的。
從前他住的地方,在府里西北角的一個小院子,阮柔有次消食溜彎,還去看過一眼,地段潮濕陰冷,久不住人,屋舍都有些破敗了。
想像不出,他好歹是這伯爵府的嫡次子,竟住這麼糟糕的院子。
婚後,是沈之硯主動提出分房的,卻並未搬出棠梨院,就住在這間,比正屋耳房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間裡。
想到這些,阮柔對他搬回正屋與她同住,感到一些釋然。
沈之硯是一家之主,住得這麼憋屈,別的不說,起碼她這個當妻子的,首先便難辭其咎。
諸事料理完畢,已是申時過半,阮柔吩咐前院套車,腳步匆匆出了門。
白松藏身門房不遠處的影壁後,在朱楓未歸前,由他負責暗中跟隨夫人,主子的交待是保證安全,並報告行蹤。
今日夫人在府里忙前忙後,白松則難得一日清閒,這會兒聽她吩咐車夫去米陽胡同,心頭一凜,折去馬廄騎上馬出門,趕去大理寺報信。
第41章 虛驚一場
◎這筆帳,他會跟她慢慢算。◎
前往米陽胡同, 途徑鬧市,車行緩慢。
阮柔不時掀簾瞧一眼天色,估算著時間, 城裡沒有宵禁,白日裡虞大夫經常出診, 這個時間過去人應當在, 就是怕回去太晚, 若沈之硯下值直接回家,恐怕有點趕不及。
車停在巷子口,阮柔照舊吩咐雲珠在車上等。
避子湯的事, 沈府里只有呂嬤嬤知道,倒不是信不過雲珠,只是她性子不大穩當,對沈之硯又敬又怕,擔心她一時不察說漏了嘴。
米陽胡同這一帶, 因前面不遠處便是大片官邸,一向少有閒雜人等出沒, 街道乾淨整潔, 店鋪多為居家度日相關的米行、茶鋪之類。
醫館則開在背街,從這條僻靜的小巷子進去,前頭是兩家藥鋪, 虞大夫的杏林醫館在倒數第二家。
阮柔稍稍提起裙擺, 走在有些濕滑的青石地上。
那兩家藥鋪生意不錯,平日客人出出入入, 前堂的小夥計高聲吆喝著報藥單, 藥在後面配好, 有人隔著柵欄遞出來。
今日卻都門板半掩, 瞧著裡頭有人走動,卻安靜得一點聲響也無。
剛才下過雨,這陣天也沒放晴,太陽被擋在烏雲後面,巷子兩側院牆高聳,看著像快要入夜一般,黑魆魆的巷子盡頭,一點亮光也沒有。
阮柔心下打起退堂鼓,思忖著要不明日一早再來,藥還剩一副,就算沈之硯今晚又要,也是夠的。
一時又想到這才剛管上家,頻繁出門,定會引得老夫人察覺,不如回去叫上雲珠一道,正當前後舉棋不定,腳下已越過藥鋪,到了醫館門前。
她猛地定住腳,狐疑半仰起頭,門上寫著「杏林」二字的匾額已被摘下,豎起靠在台階旁,兩扇黑漆木門緊閉。
不對啊,即便出診去了,裡面還有個看店的僕婦。
虞大夫擅長婦人病症,這一帶好幾家官宦的後宅,有人生病了都是請她去瞧,連帶孕中或生產,有時半夜也會被人叫去。
醫館前店後宿,虞大夫並一個小醫僮,及那名照顧起居的僕婦,就住在後面,醫館更是全年無休,什麼時候來,門都是開著的。
阮柔又看了眼地上的匾額,這是……打算歇業關張了?
她腳下往後退去,心裡升起濃濃的不安,便在這時,面前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阮柔驚得旋即轉身,調頭就走。
「沈夫人。」
背後響起虞大夫的聲音,叫住了她,走上前似是伸手想拉阮柔,又訕訕縮回去,笑得有點不自然,「您是來拿藥的吧?都到門口了,怎麼又走呢?」
阮柔回身,見她神色古怪,不覺生疑,指了指她身後的匾額,「你這是……打算歇業了?」
「沒有。」虞大夫脫口而出,頓了頓,苦笑著搖頭,「家裡來信,想說叫我回去,到底怎麼樣,我現在也還沒決定。」
說著話,她請阮柔進去,兩人一前一後走上台階,虞大夫在門前站定,回過身來,面上顯出欲言又止的焦急,伸手輕輕搭在阮柔腕上,向下按了一按。
阮柔:「……」
她知道一些虞大夫的經歷,她家在鄰縣,家中有丈夫子女,只是夫妻感情不睦,一年到頭和丈夫說不上幾句話。
虞大夫的祖父曾是宮中御醫,她從小便跟著學習醫術,身有一技之長,不大甘願受夫家管束,熬到女兒出嫁,便隻身離家,來京城開了一家小醫館。
七八年下來,掙的錢能養活自己,還能貼補女兒女婿,不必看丈夫臉色過活,她覺得挺好。
「虞大夫,你要是有什麼難處,可以告訴我,興許我能幫你一把。」
阮柔這麼說,其實也不知能為虞大夫做些什麼,她只是打心裡敬佩這個女人,獨立、堅強,她也想那樣,離開沈之硯後,獨自生活,不依靠任何人,包括家裡。
虞大夫細瘦的手指收緊,握了下阮柔的腕子,眼中一閃,似有淚光,接著她轉頭看了一眼屋內,隔間的診室前掛著一道白布帘子。
她看了看那處,又轉回來看阮柔,眼神若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