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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圍觀人等正在散去,忽有人指著對岸驚呼:「起火了。」
曲商湖由外河道引水,對岸不屬豐淖園地界,沿河兩側多為倉庫,此時大股白煙挾著火勢一衝而起。
眾人遠遠眺望,不時指指點點,他們不知的是,此刻城中相同的火勢還有五六處,被燒倉庫盛放的全是私鹽,數千石白花花的鹽,便是數十萬兩雪花白銀。
乘車回府,沈之硯在半路下車。
阮柔剛才本想向他致謝,誰知自一上車,這人又如午宴前那般,對她橫眉冷眼,他近些日子總這麼陰晴不定,叫阮柔忐忑不安,只好關切詢問:
「夫君晚飯回來吃麼?」
沈之硯站在馬車旁,正接過白松遞來的韁繩,聞言回頭,隔窗與她四目相對。
她的杏眼弧度圓潤,雙眼皮勻稱的褶皺極其漂亮,尤其是微微抬起凝視著人時,流露一種天真爛漫的嬌憨。
而她竟然三年來,對他隱瞞了心有所屬的事實,這對沈之硯來說,被一個人欺騙這麼長的時間,真是前所未見。
此刻的阮柔,在他心裡充滿神秘感,矛盾而複雜,叫他看不透,卻越是因此,讓他欲罷不能。
「回的,你等著我,晚點就回來。」他溫聲說完,伸手輕碰了碰她的鬢髮,手指停留的時間極短,隨後翻身上馬,調轉馬頭,順原路回馳。
嚴爍就在離豐淖園最近的那處倉庫,他擔心有人跟蹤阮柔,直把她送進城,這才折返回去。
白松與他策馬同行,沈之硯問:「朱楓幾時回京?」
「約摸這會兒已經到保定了。」朱楓被派去護送金巧兒父女了,白松答道:「明後天就能回來。」
「回來後,叫他進府吧。」
沈之硯這些年暗中培養了一批私衛,貼身跟隨的只有白松,其他的如林七那般在刑部掛職,他一向沒有在家裡安排人手的習慣,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有必要派個人暗中保護她。
回到家,姚氏便被叫去了壽安堂,阮柔陪沈幼舒回房,又好生安撫她一番,這才回了棠梨院。
今日呂嬤嬤沒跟去,阮柔淨過手,換了身衣裳,拉著她到院裡花蔭下歇涼,把裴琬莠的事一一說了。
呂嬤嬤頗感意外,「這麼說,她跟老爺這事兒應該成不了。」
阮柔今日瞧著沈之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思,當然,他是個冷性情,這點在她意料之中,但裴琬莠……姐夫叫得那般乾脆,更透露已有意中人。
「我真沒想到,她是這樣的性子。」
阮柔不禁沉吟,眼下這件事,已完全脫離重生的先見之明,叫她生出兩分茫然。
「嬤嬤,還有一事。」阮柔把吏考的事簡略說了些,「父親不著調,眼下這事唯有依靠沈之硯,才能度過難關,我覺得……」
「你們是夫妻,依靠他不是正常麼。」呂嬤嬤笑著撫她的手,心裡明鏡似的,既然她已起意撇開翟少爺不提,自然還該將心思放回這段既定的婚姻上。
「夫人眼下能想明白,為時不晚。」
「怎麼不晚。」阮柔苦笑閉上眼,半晌輕聲道:「他已經知道阿修還活著了。」
「什麼!」呂嬤嬤大驚,「夫人、跟他說的?」
「不是。」阮柔無奈搖頭,「我也不知他怎麼就知道了。」
「這……可如何是好?」
自己坦白,跟被人知道後再承認,這是兩碼事,看似結果一樣,意義上卻截然不同。
呂嬤嬤深感自責,在自己手上重重拍一下,「都是我不好。」
日日守在邊上,若能早些勸得她回心轉意,便不會有眼下這份被動。
「不晚,不晚的。只要是真心實意待人,什麼時候都為時不晚。」
呂嬤嬤的寬慰,令阮柔心下難堪,她眼下只想暫時與沈之硯虛與委蛇,並不是打算跟他過一輩子。
前世的陰影揮之不去,是他的囚禁,害她見不到至親最後一面,稀里糊塗被毒死,她怎麼可能心無芥蒂,跟這個男人過一輩子?
這時,二門的婆子手裡拿著封信進來,阮柔接過一看,是阿娘寫的。
信中的內容叫她大吃一驚,今早春茗茶行被查封,官府的人把林瓊帶走了。
*
黃昏時分,阮柔立在門前,廊下挑起的流朱燈盞,將她的身影映得分外柔和。
一身蜜合色妝花褙子,髮髻低挽垂雲,一枚長錦白玉簪垂下細金流蘇,與耳上一對紅珊墜子相映成趣。
暮色燈影下,美人容色昳麗,笑意溫婉,一見沈之硯踏進院門,立刻步下青階迎上。
她揚起臉笑看著他,「夫君回來了。」
久違的殷切,令沈之硯感到一絲意外,垂眸將視線凝在她臉上,語氣卻淡。
「勞阿柔久等了。」
既是有求於人,阮柔便不計較他刻意顯露的疏離,笑吟吟挽住他進房。
「我親自下廚,做了香酥鵪鶉和醬燒黃魚,都是夫君愛吃的。」
食案上擺得琳琅滿目,熱菜冷盤、乾果點心,當他大肚佛麼。
好幾樣菜式上都浮著紅通通的辣油,雖則沈之硯嗜辣,但阮柔口味清淡,棠梨院的炊食一向在小廚房自做,他以前並不每天回來用飯,廚娘多是依著夫人的習慣來備。
除非沈之硯特意提起哪樣菜,之後桌上會有,但他其實並不重口腹之慾,有就吃,沒有也罷,跟著阮柔,吃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