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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沈之硯伸手摘下她腰間的香囊,阮柔習慣在那裡面裝些薄荷葉,敞開袋口湊到她鼻下,「用力點嗅。」
阮柔依言,深深吸了一口,頓覺腦子一輕,胸口的煩悶也消退不少,接過香囊,覺出他有點莫名奇妙。
沈之硯走過去把窗扇推到盡,垂眼間,看到地上殘存的一截香灰。
他蹲下身,捻起一些在指尖查看,又嗅了嗅,確定是青樓慣用的某種媚香,胸口一熱,湧上一股欲要擇人而噬的殺機。
若說是游鴻樂的吩咐,有人向兩邊廂房都施了香,沈之硯認定,自然是他的妻明媚嬌艷,更甚堂妹,游鴻樂為何放過這邊,先去了西廂?
他在房中四下查看,很快在後窗外發現端倪,屋後這一段迴廊,想是下人打掃不勤,地上覆了一層薄灰,留下極淺的一個腳印。
男人的腳。
沈之硯走回來時面色沉冷,阮柔沒來由心裡一緊,「怎麼了?」
「無事。」他緩下臉色,朝她溫和一笑,「頭還疼麼,要不再睡一會兒。」
他往床榻走去,漆眸鋒芒一閃,不動聲色轉過床頭,從木製踏腳的內側,撿起一枚小小的玉葫蘆。
定睛細看,應是腰飾或者扇墜,葫腰纏了一圈明藍色錦線,頭上短短一截,想是繫繩斷裂,才掉落在此。
「你掉了東西。」他轉過身,攤在掌心給阮柔。
阮柔在他手裡看一眼,「不是我的。」
「你沒見過?會不會是雲珠那丫頭掉的。」沈之硯探問。
雲珠身上老愛戴些叮呤哐啷的小玩意兒,阮柔又看一眼,確定道:「不是她的,這玉質地不錯。」
「哦,想必是以前的客人遺落的。」沈之硯確定了這條線索,將東西收進袖中。
說起雲珠,阮柔瞥他一眼,「上午大家都累了,午間歇晌,難免睡得沉些,舒姐兒遭遇這種事,我做嫂嫂的不該推卸責任,老爺要怪,我無話可辯,何必拿雲珠出氣。」
她從前不曾有過這般不溫順的姿態,嗔怨的口吻,聽來又帶些謹小慎微。
沈之硯被她冤得摸不著頭腦,眉鋒微斂,「我並未責她。」
都把人嚇哭了,還說沒有,阮柔不與他爭辯,起身道:「我去那邊看看,老爺自己睡吧。」
沈之硯立在床前,看著她的背影出了房門,油然生起一種陌生的古怪情緒,她這是在……凶他?
聯想到她先前對沈幼舒說的話,唇角不覺噙了一抹笑,她就該是那樣磊落的性子才對,而不是過去日日所見的溫順小意。
沈之硯慣於虛偽對人,卻不願他的妻在他面前,時時虛情假意。
阿柔,你可以不愛我,哪怕恨我也行,但不能不要我。
他垂下頭去,又拿出那隻玉葫蘆端詳,心下思索著,今日來的這些人里,有誰對她心生覬覦。
靈犀閣是豐淖園制高點,座落於湖畔一座小丘之巔,端寧長公主半倚雕闌下,執壺獨飲,園中一景一物,盡覽無遺。
當見著一行人浩浩蕩蕩闖進春晤苑時,她立刻來了興致,自軟榻撐臂坐起,伸手取過琉璃金盞飲了一口,酒水沾染紅唇,露出個嘲弄意味十足的冷笑。
「裴安,你也有今日。」
大隊人馬還未走到苑門,一個小廝模樣的連滾帶爬衝進去報信,過了一小會兒,裴安從後門出了院子,身上的華服錦袍難得有些凌亂,總算腳步依舊穩健,身形毫無慌亂。
「逃得倒快。」
端寧不以為意,知道今日這齣捉姦,便是被裴夫人將他兩個捂在榻上,到底那頭母老虎也不敢真對著相爺亮爪子。
果然臭男人都是無情無意的東西,自個兒跑了,那不知所謂的蓮夫人,可就要遭罪嘍。
裴安拐過院牆,迎面碰上腳步匆忙的阮承宇,清然一瞥,「你這是上哪兒?」
阮承宇與之相視一眼,察覺相爺頭上玉冠略有歪斜,卻並不提醒,溫雅一笑。
「學生先前見這邊海棠妍紅,遠遠瞧來似著了火一般,生恐塘下錦鯉遭殃,想著過來瞧一眼。」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裴安聽出他話裡有話,卻也不惱,笑呵呵扯住他的衣袖。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也?走吧,這園裡有幅浮屠壁畫,聖上時有讚譽,老夫攜你去一觀。」
靈犀閣上,端寧見這二人相攜而走,怎麼瞧,都透著股臭味相投。
呸,一丘之貉!
先前便見阮承宇和二癩子前後腳進了香椿院,後來只他一人倉皇逃出。
端寧狹長鳳目微眯,阮承宇的來歷,她早便有些猜測,那裡面的,不是他親妹子麼?
難道是……
似曾相識的一幕,令她轉而想到身在西北的那人,思緒翩然飛遠,一時,腳下的鬧劇也無心賞玩。
第38章 豐淖園(終)
◎三章合一◎
沈幼舒之前那套紫紗長裙, 被游鴻樂撕裂了幾處,現下換了身雪青色對襟長衫,原本她並不太鍾意這種淺雅的顏色, 如今心境消沉,倒覺應景得很。
妝容修飾得比上午更精緻兩分, 阮柔、姚氏一左一右陪著她出了院門。
申時, 菱花水榭有場插花會, 除開宴後已走的,女客會聚集在此,她們現下也要過去。
讓更多人看到沈幼舒到場, 言行舉止並無異樣,先前跑馬場一幕,所有人都見到游鴻樂有意糾纏沈幼舒,後來狼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