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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沈之硯伸手過來,乾脆地把碗拿開,淡淡說道:「又忘記自己底子寒涼?這個你不能吃。」
握住碗沿的修長指節上,有青筋隱露,沈之硯胸中怒意洶湧,幾乎將這隻薄胎瓷盞捏得粉碎。
她為了不留下他的孩子,寧可身體受損,也要喝那些藥,可笑的是,他過去每每憐惜她體寒柔弱,房事上時時克制……
阿柔,你的心怎能這樣狠?
然而,這一切的情緒盡數隱於面具下,他體貼地喚侍者取來熱茶,在席上挑著性溫的食材挾給她。
席間有人過來敬酒,沈之硯欣然飲下,將一盞蘇合酒遞到阮柔手中,柔聲道:「知你善飲,有我陪著,喝些也無妨。」
第35章 豐淖園(四)
◎「不准你為他哭!」◎
午宴時, 發生了個小小的插曲。
長公主並未露面,主位那一席上只得裴安父女,不時有人端著杯盞上前, 畢恭畢敬向首輔大人敬酒。
這時,兩個女眷在無男客陪同的情況下, 蓮步款款上前。
走在前頭的婦人, 著一襲蓮青色立領錦衣, 約摸二十出頭年紀,生得眉目娟秀、身姿裊娜,乍一看美得並不惹眼, 舉止間卻自有種柔美婉約的書卷氣,令人望之無憂。
裴安見她微一蹙眉,「你怎地來了?」
那女子婉婉一笑,「妾接著帖子了,不是相爺喚我來的?」
裴安到底位高權重多年, 此時廳中幾乎所有人都在偷瞄這邊,被他輕描淡寫的目光掃過, 又全都縮回去做若無其事狀。
他儒雅淡笑, 溫聲道:「坐吧。」
女子扶了扶鬢邊一支雙鳳紋鎏金珠釵,招呼身後的女伴一同落坐。
廳中有知情的,便與同座低聲議論起來, 據說那位便是近來最得相爺歡心的蓮夫人。
有那等呆頭愣腦的還在問:蓮夫人何許人也?竟能與相爺同席而坐。
蓮夫人, 答者面露微妙笑容,自然是相爺的外室——之一。
聞者流露敬佩, 不愧是相爺, 人家偷摸養個外室, 恨不得拿塊布包得嚴嚴實實, 他老人家竟敢大庭廣眾帶出來見客。
這氣魄,要麼人家是首輔呢。
阮柔被沈之硯勸飲了幾杯蘇合酒,藥酒暖胃健脾,下肚後整個人暖洋洋的,幾分微醺壓下來,煩亂心緒都平復不少。
雖只是初夏,正午的太陽已頗為灼烈,宴席過後,女眷便散至園中錯落的客院中小憩歇晌。
沈之硯扶著醉醺醺的阮柔進了廂房,把人在榻上安置好,伏身下望,見她頰生粉暈、星眸半眯,逗哄著問道:
「阿柔,你醉了?」
「沒!」
阮柔當即搖頭,雲鬢橫釵在枕上揉得散碎,她抬手在腦後摸索半晌,扽出那隻硌人的扁方,往邊上一丟。
哐啷一聲,嚇得她立刻翻身坐起。
這一下,險些和撐臂看她的沈之硯撞個正著,被他機靈一仰,躲了開去。
「怎麼了……雲珠!」
阮柔把他扒拉到一邊去,揚頸喊了一聲,口齒含糊,「快看看,什麼東西掉了,趕緊撿起來……別待會兒老爺回來,看見東西亂放,又得、嗝兒……」
她掩口打了個酒嗝,霍地躺回去,氣鼓鼓說完最後倆字,「生氣!」
沈之硯勾了勾唇,又貼上來,問她,「我是誰?」
阮柔睜開一隻眼,看了一下趕緊閉上,轉過頭去,喃喃道:「混帳……」
漆眸閃動意味不明的幽光,他蠱惑似地低語,「你表哥呢?」
枕上的人嘆了口氣,微微抬手揮一下,「嗐,別提了……」
「為何?」
阮柔伏在枕上不理他,沈之硯把她頭轉過來,追問,「為何不提他?」
被他搞得煩死了,阮柔扯著頭髮,咕噥半天,硬說不出來一個字。
「他如今在哪裡?」沈之硯循循善誘。
「誰知道呢……」阮柔嘀咕,眼神呆滯,快要睡過去了,「西、北吧。」
沈之硯把她揪頭髮的手拽下來,掐著腕子扣在榻上,沉聲問道:「你想他回來麼?」
「……」阮柔吃了一驚,愣怔看著他,模樣似很費解,認真思索片刻,遺憾扁嘴,「這……不好說。」
「有何不好說?」沈之硯伏在她耳邊,細語如絲鑽入耳中,「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想……」
「不想……」
阮柔跟著他念叨兩遍,忽然暴躁起來,一把推開他,「哎呀別吵了,好煩!」
「你表哥讓你煩惱麼?」
「……」
「那你為何煩惱?」
「……」
「你夫君呢?你也煩他?」
阮柔半闔著眼,一問三不答,最後這句「夫君」,卻叫她身子顫了一顫。
沈之硯如臨大敵,等待她的答話。
過了一會兒,那雙卷翹長睫間,悄然滲出濕意,一滴淚凝在弧度圓潤的眼角,慢慢滑落下來。
沈之硯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低頭吻上那滴眼淚。
誰知她卻越哭越凶,哽咽著,哭到上氣不接下氣。
拽住他前襟,將人拖下來點,一張臉抵在他胸口嚎啕大哭,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之硯心裡如翻江倒海,她這是有多想那個人?
為什麼?
這麼深的愛,不能分他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