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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沈之硯越走越快,阮柔追不上,被他扯得腳步踉蹌。

    一路時有其他賓客經過,有人認得他,見一貫溫雅有禮的沈侍郎,此刻面色猙獰,拖著妻子疾走,不好過來搭話,紛紛離遠好奇觀望。

    「之硯,你到底怎麼回事?」

    阮柔不意他毫不顧及形象,心下到底有些慌,「有什麼事咱們回家再說,你別這樣,快放開我。」

    原來撕下臉皮,放到腳底去踩的人,才可肆無忌憚,過去他是那個維持表面尊嚴的偽君子,眼下,終於輪到她怕了。

    沈之硯腳下一拐,拖著她進了一旁枝繁葉茂的小弇山。

    這處園子以「弇山」命名,仿得是蘇州弇山園,遍植海棠,輔以垂柳、緋梅,此時正值海棠花季,紫萼金蕊,胭脂點點落於枝頭。

    走到那株一人多高的蜀棠樹下,阮柔一把抱住樹杆,不肯再往裡走。

    她真的害怕,怕被沈之硯掐死在這林子裡頭。

    沈之硯只得一隻左手便給,這下倒奈何她不得,乾脆將人推在樹上,右手小臂頂在她肩頭,叫她動彈不得。

    「我要告訴你個好消息。」他低下頭,額角牴住她的,「阿柔,你想不想聽?」

    「不想!」

    阮柔抽回手,五個指頭剛被他捏得發白,這會兒一鬆開,血流倒灌回來,指尖傳來一股麻意,她鼓著嘴兒吹了幾下,抵在胸前推開他。

    「君子動口不動手,沈之硯,咱們有話好好說,行麼?」

    她又叫他的名字,剛才那麼多人看著他拖她進來,真要死在這裡,他沈之硯也逃不掉一個殺妻的罪名。

    反正前世在他手上已死過一次,阮柔這會兒倒不怕了。

    沈之硯薄唇微掀,笑得很是開懷,「唔,動口麼……」

    薄唇下移,用力吻住她。

    輕而易舉撬開齒列,熱意長驅直入,兇狠地掠奪她的氣息,他一臂箍緊腰肢,另一隻手掐住她的後頸,將人死死禁錮在懷裡。

    親吻如一副烈性毒/.藥,很快便侵蝕了阮柔的思緒。

    天旋地轉,在這個孟浪激烈的吻中,阮柔像一尾被拋上岸的魚兒,徒勞拍尾,隨著胸中最後一口氣被他無情抽出,憋悶到立時就要死去。

    一串晶瑩剔透的淚珠落下,順著唇瓣貼合處,滲進沈之硯口中,苦澀辛酸的滋味,冰涼絕望的觸感,叫他的心一瞬戰慄。

    這一剎那,他明白了前世的自己,為何會那麼利落地簽下和離書。

    她不愛他,從來都不愛。

    將她囚禁於三尺之地,也僅僅能得到一副空空如也的軀殼。

    然而有一點是不同的,他目睹過她的死亡,親身體會過失去她的痛苦和恐懼,那是比她不愛他,還要讓人難以承受的災難。

    兩害相權取其輕,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沒有任何猶豫,沈之硯選擇了屈服。

    他鬆開她,幫她拍背順氣,半跪下來,讓她癱軟的身體靠在腿上,憐惜地輕吻她的唇角,舌尖輕舐她紅腫起來的唇瓣。

    在她略微平復下喘息後,像說出一句咒語,沈之硯輕聲道:「阿柔,你表哥沒死。」

    那雙黑矅石般的眼死死盯著她,不放過臉上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阮柔在呆滯的狀態下聽到這話,面色無動於衷,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

    她知道!她真的早就知道!

    沈之硯咽下滿心妒忌,喉間酸澀,扯動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阿柔幾時知道的?」

    阮柔猛地回過神來,定定看著他,「那、那天回家,我聽阿娘說了才知。」

    「哦……」沈之硯勾唇流露一絲嘲諷,「還真是巧,前一天在光通寺你才說過,立馬就如願以償,想必你……阿娘,很高興吧?」

    阮柔啞然,不知如何回應。

    到此她方意識到,一切都已偏離計劃。

    她原先打算在裴相提出聯姻後,翟天修回京前,這兩個節點之間,穩妥地向沈之硯提出和離。

    然而,今日見到裴琬莠本人,種種情形昭示,沈之硯另娶一事,已然就此作罷。

    眼下,連翟天修未死,都已被他提前知曉。

    兼之他這兩日待她一反常態,毫不顧及禮儀廉恥,更是認定她心裡記掛著翟天修,叫她百口莫辯。

    阮柔張了張口,再多的解釋,也無法掩蓋謊言和欺騙的本質。

    半晌,她認命地站起身,拂落裙擺上沾著的落花殘葉,手指在唇上輕輕按揉,口脂自是早被他吃干抹淨。

    她勉強笑笑,「咱們走吧。」

    抵達宴廳,侍者帶他們到前席就座,離得一兩張圓案的首席上,裴琬莠站起來朝阮柔揮了揮手,示意她過去同坐。

    那一席是主位,裴相也在,這時也朝沈之硯投以和煦微笑。

    阮柔看了沈之硯一眼,他面色如常,是過去的那種溫良和善,拉著她坐下,「咱們就在這裡吧。」

    濃濃的沮喪充斥心間,阮柔恍悟,是了,沈之硯前天夜裡就對她說過,他不會娶裴家女,如今看來,並無失信。

    他搶占到先機,她卻遲了一步,不及說出翟天修未死的事實,成了那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她滿心懊惱,垂頭喪氣地坐著,案前放了只涼碗,晶瑩剔透的果子間挾著幾粒碎冰,撒了點點桂花,她口渴得緊,拿起玉匙攪了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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