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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沈之硯進到書房,示意阮柔去拿琉璃碗裡的鑰匙,她打開櫃門,回頭詢問,「夫君,拿哪一架的?」

    「就這些吧。」沈之硯薄唇微勾,隨意指了其中一層約摸四五本卷宗,抬抬右手,「阿柔幫我拿下來。」

    阮柔掩住心慌,小心翼翼用食指勾著卷宗上的凹槽,一本一本抽出捧在懷裡,轉身往書案走時,心中暗叫糟糕。

    這幾本無一例外,全是她昨日翻看過的,其中一份上便寫有付軼的名字。

    沈之硯怎會知道她看過哪些?

    她確實低估了沈之硯一貫縝密嚴謹的作風,這幾扇頂梁落地大櫃,裡面成百上千本卷宗,在旁人看來無甚差別,於他眼中,卻可由細微處察覺變化,看出有無被人翻動。

    昨天早上回來,他也不知自己揣著什麼心思,進書房先就去看了卷案櫃,得知她並未按自己說的來看,心頭的猜忌便不可抑制地發散開來。

    阿柔要在他的書房裡找什麼?

    沈之硯扯過一張靠椅,在書案對面落坐,看看一臉無措呆立案前的阮柔,輕笑道:「阿柔要站著寫嗎?」

    阮柔一下坐到椅子上,向前扯了扯,肩背端得筆直,兩手交疊放在案前,宛如小弟子頭一日上學堂聽夫子講課。

    她尷尬笑了一下,「桌案太高了些,我有點兒夠不著。」

    這張花梨大案本就是為沈之硯量身打造的,她端坐案前顯得小小一隻,瞧著有些滑稽。

    「叫人換張高凳過來?」沈之硯建議。

    「欸,也不用。」

    阮柔又挺了挺胸,雙肩完全打開,她的個子在女子中算得上高挑,打小便有些含胸的習慣,阮桑老是拍她後背提醒,誰知越拍她倒越要弓起來不可,導致這個毛病總也改不了。

    時下女子以削肩為美,她這樣兒看著倒多出幾分柔弱,讓人忽略其本性執拗倔強,不撞南牆不回頭。

    於是沈之硯的目光不經意地,便落在那豐盈挺傲處,薄唇微勾,帶著幾許讚賞笑了笑,繼而上抬與她四目相對。

    阮柔立刻明白過來,手臂一挾,身子猛地沉到桌案底下去。

    他剛才那一笑,分明與街上的浪蕩子一個樣,沈之硯他……竟然調戲她!?

    登徒子!

    然而這一稱呼,與過去她所認識的沈之硯,完全不該扯上任何關係才對。

    一時間,阮柔幾乎要以為,眼前這個性情大變的沈之硯,才是重生回來的,而不是她自己。

    果然,撤去偽君子的那套假相,他原來是這樣的人。

    就在阮柔接受無能、心生惆悵時,沈之硯拿過放在案頭的一本卷宗,遞到她鼻子底下。

    「先來看看這本。」

    阮柔定睛,發現正是昨天早上他讓她拿的那本,解開縛卷的細繩展開來,只得一張紙,上面粗略寫了幾行字跡。

    她抬起眼,沈之硯面色嚴肅,示意她看卷別看他,「你熟悉一下我的字,有不懂的先問。」

    他挪過墨硯往裡添了些水,左手執墨塊緩緩推開,笑紋微展,帶些戲謔說道:「今日我來伺候你筆墨。」

    那上面除了「元參」二字,其餘皆為他臨時編造,昨天本就要拿來試探她的,臨時起意又放棄了。

    她既已去過春茗茶行,是否已知翟天修未死,抑或者,她早就知道。

    阮柔看得很認真,緋色瀲灩的櫻唇翕動間低聲默讀,其中倒真有幾個字,筆跡過於潦草,她便側過去虛心請教。

    通讀一遍,她提筆沾墨,照冊抄錄,逐字念著書寫,「茲有元參此人,籍貫銅城軍戶,現住……」

    沈之硯神色看似漫不經心,卻將她所有細微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心頭莫名一松。

    即使最奸險狡詐的犯人,也不可能瞞得過他這雙眼,但凡有一絲破綻,便會被他順藤摸瓜、抽絲剝繭,將真相逐一挖出。

    阿柔她,確實毫不知情。

    從昨天早上到現在,兩番試探,那個「元」字分明就是從她的姓氏中拆出的,沈之硯始終認為她和那人關係密切,說不定兩小無猜時節,便約定過這樣的化名。

    審視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他的阿柔純真得像一張白紙,一丁點心思都藏不住。

    抄完這一張,阮柔將紙擱在邊上晾乾,看向她剛抱過來的那一摞,抿了抿唇,澄澈杏眸帶了些許忐忑,指著最上面一本,訥訥道:「這個……也要抄麼?」

    沈之硯溫和一笑,伸手拿過去,指著底下的,「這本不用,你先抄這些。」

    「哦。」阮柔心裡有點失望,她還想著,待會兒抄到付軼那段,正可問問他,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她在乎的可不是付軼官司纏身,而是擔心阮桑,抑或者,付軼這樁案子,是否與阮家有牽連,說到底,前世阮家遭大禍,他卻升了職。

    從四品鹽運司同知,阮柔只要一想到,姐姐盼了一輩子的誥命眼見到手,卻被姐夫無情拋棄,便恨不得當下就把真相告訴阮桑,叫她早些防著他。

    書房靜謐安詳,唯有筆觸紙端的沙沙聲響,沈之硯與她隔案相對,目光貪婪地在那張溫婉嬌俏的臉龐流連忘返,只盼這般歲月靜好,就此綿綿無絕期。

    他端過擱在一旁的荔枝,包裹紗布的右手捻起一枚,另一隻手仔細剝出晶瑩果肉,放進白玉盞中,一氣兒剝了四個,圓滾滾擺得橫平豎直,推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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