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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暴雨如注,四周漆黑一片,耳中唯有雨聲滂沱。
在這樣的環境下待久了,似乎就沒了時間的概念,阮柔也不知跪了多久,出來時穿得少,這會兒雨下起來,溫度驟降,祠堂本就陰寒,她牙關不停打顫,身子抖成篩糠。
沒人在旁盯著,她也可以不跪的,但這會兒倔強上來,非要跪得一絲不苟,時不時把手掌塞到膝蓋下面去墊著。
身後門扉洞開之際,恰好一道閃電划過天際,將來人長長的身影投在她眼前。
阮柔驀地回頭,就見沈之硯全身濕淋淋,站在門檻前。
下一刻,他大步而入,伏身抱住她。
「阿柔,跟我回去。」
第28章 金玉其質
◎「我不會娶別的女人,你放心。」◎
沈之硯一手托在阮柔後背, 把人抱起來時,她還維持著雙手抱膝、身體緊縮的姿勢,像個凍僵的冰人, 完全化不開。
門外靠牆放了把傘,是雲珠留下的, 她先前來了幾趟了, 不敢進來, 只扒在門邊小聲叫喚,阮柔當時聽見了,又像沒聽見, 整個人渾渾噩噩。
「您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她小聲說,身上僵冷麻木,感覺不到膝上疼痛,他傷了手, 抱她應該不便。
沈之硯沒作聲,眼神示意她撐傘。
他渾身上下濕透了, 其實打不打傘都一樣, 阮柔倒是乾的,這會兒也被他弄成半濕,便在他懷裡把傘撐開, 擋在他頭頂。
壽安堂的婆子躲在廊下的陰影里, 看著老爺抱了夫人出來,不敢上前阻攔。
遠處響起四更鼓, 雨勢比先前小, 細密如絲, 織成接天連地的大幕, 幾盞昏黃燈影,照亮雨夜中相互依偎的人。
阮柔隔著傘柄,目光凝視沈之硯蒼白冷硬的下頜,再向上一點,淺淡的唇緊抿,不見笑紋。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五官,此時不言不笑,直視前方,便讓他變成另一個人,沉冷嚴肅,令人望之生畏。
兩人誰都不說話,阮柔感覺到肩上涼涼的濕意,身子微微動了動,扯過他搭在肩頭、裹著紗布的手,從自己肋下穿過來,攏在胸前。
沈之硯足下一頓,繼而又走起來,只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低垂向她看來。
「您這隻手不能沾水。」阮柔解釋道,不過現下摸著,白紗早已濕透了都。
沈之硯喉結滾了滾,含糊「嗯」了聲,移開視線不再看她,托著膝窩的手卻緊了緊。
回到棠梨院,雲珠還眼巴巴守在外間,見老爺抱著夫人回來,頓時像見了救命天神,兩眼放光。
「備水。」沈之硯往裡走,一邊吩咐雲珠,把阮柔抱到浴房門口,才將人放到地上。
他自己則轉身走回內室,在桌前的圓凳上坐下。
片刻後,阮柔把自己整個埋進熱水,呼出的一口寒氣混進蒸騰熱霧,須臾消散。
雲珠在後解開她的長髮,浸在水裡慢慢揉搓,口中喜滋滋的,「還好老爺趕回來了,不然夫人你不得跪到明兒一早。」
豈止明早,阮柔心道,照老夫人的意思,除非她甘願作妾,或沈之硯拿出休書,到時直接從祠堂離開這個家。
「搞快點。」身上一暖,她便催促雲珠,沈之硯還濕淋淋等在外面,她得快點把浴房讓出來。
起來收拾妥帖,換了件睡前穿的月白色棉紗薄裙,阮柔自己把頭髮擦至半干,雲珠則在旁給沈之硯的那隻浴桶添滿熱水。
她走出去,果然見沈之硯還坐在圓凳上,姿勢跟剛才一點沒變過,心知他潔癖過重,不願把身上的雨水沾得內室到處都是。
眼下只他腳底洇著一小灘積水,其實他也可以去書房沐浴,沒必要跟她輪這邊的浴室。
雲珠已乖覺退到門口,阮柔叫住她,眼神朝那邊瞄了下,示意她等會兒去收拾。
沈之硯起身往浴房走,經過阮柔身邊時,道了聲:「來。」
阮柔愣了片刻,她從未服侍過沈之硯沐浴。
這人過去諸事彬彬有禮,像這些貼身事,若要她幫忙都會很客氣地要求,甚至他總要事先暗示一下,試探她的意願,才會開口。
眼下這態度卻是理所當然。
誠然,放在尋常夫妻間,妻子服侍丈夫沐浴更衣本就應當應分。
她跟進去,見沈之硯背對著她站在浴桶前,兩手微微張開,這才醒悟,又忘記他右手不便沾水。
她低頭繞去前面解了腰帶,敞開外袍衣襟,又走回後面,兩手攀在肩頭除下來,入手沉甸甸的,不知裹了幾層雨水。
衣褲層層褪下,直到身前只剩一具不動不言的冷白玉雕,阮柔臉頰微微騰上熱度。
視線無處安放,赧然轉向兩側,一邊是立身銅鏡,將那松干般挺拔的身軀照得纖毫畢現,她連忙轉向另一邊,青玉石壁上,燭光分明映出兩人的影子。
阮柔閉了閉眼再睜開,僅僅將視線鎖在他寬闊嶙峋的背脊,不敢稍移。
他今年剛過二十五,修長的背部並不精壯,透著點少年人的脆弱,膚肌冷白如霜。
阮柔注意到,那上並非光潔無暇,突起處如兩胛、肩後都有陳年舊傷,皮肉虬節,留下大大小小的猙獰疤痕。
她兀自愣神,沈之硯已抬腿邁進浴桶,整個人浸入水中。
阮柔從旁拿了些澡豆加進去,水氣合著甘松清洌的氣息,在鼻端瀰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