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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當年她為翟家打抱不平,更憐惜翟天修慘痛的過往,一顆心幾要燃成熊熊烈火,能焚毀世間一切罪惡與醜陋。
而眼下她卻在想,前世那樁私鹽案,沈之硯曾無意提過一句,金刀商行販運鹽鐵,正是為燁王謀利。
翟天修在蒙古為奴三年,眼下搖身一變,成了金刀商行的少東家,那麼,後來被大理寺拿住的通緝要犯——金刀商行東家,又是誰?
阮柔心頭來回思量,金刀鏢局當年被燁王奪為謀利工具,倒戈的二當家,害了鏢局上下不少兄弟。
如今翟天修以少東家的身份重掌金刀商行,定是要剷除當年叛徒。
燁王是他殺父仇人,他萬萬不可能替仇人做事。
第24章 當街調戲
◎內人可是有得罪之處?◎
白松推門進來,身後亦步亦趨跟著金氏父女,走到沈之硯邊上輕聲回稟,「主子,潘少詹來了。」
沈之硯收回凝在窗外的視線,轉身看向一步三搖進來的詹事府少詹事潘茂嘉。
那張笑吟吟的臉上挾著諂媚,沈之硯一向對此應付自如,此時卻覺出一絲厭煩。
「沈侍郎,潘某今日是替裴相走這一趟。」
潘茂嘉整一整身上那件繭綢圓領長袍,深知這位是深得裴相倚重的能人,一向不涉風月,今日來前特意穿戴頗為正式。
沈之硯眼中閃過嘲諷,揚起如沐春風的笑,向金氏二人一抬手,並不言語。
潘茂嘉乾笑兩聲,「那我便先驗貨。」
上來一路他都在偷瞥金巧兒,知曉但凡裴相點名要的,皆乃絕色,上前一步,就要去揭金巧兒臉上厚重的面紗。
金巧兒瑟縮著躲了一下,已被潘茂嘉伸指勾住白紗,稍稍掀開一角,手立刻頓住。
潘茂嘉不可置信,猛地整個揭開,入目是赤紅到略微發紫的雙頰,上面布滿大大小小的白色肉粒,這樣一張慘不忍睹的臉,與先前預期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
「你、你你……你怎麼……」你了半天,潘茂嘉一臉錯愕,霍地回頭去看沈之硯,「沈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巧兒慌亂去拾面紗,雙手顫個不停,哆嗦著重新戴上。
沈之硯望著那張掛滿淚珠、可怖醜陋的臉,神情怔忡。
昨夜他四更歸家,站在阮柔榻前,見她睡夢中輾轉反側,桃腮飛紅,柔白脖頸處起了一層細密汗珠。
當時心底便橫生出個念頭,若是……也毀去她的容貌,那就可永遠將她珍藏在手,不被別的男人惦記。
惡念一起,幾乎泛濫成災,沈之硯倉皇逃去書房,洗去一身血污濁氣,亦想洗刷掉心頭的罪孽深重。
潘茂嘉忍不住吞咽,細長如鴨的瘦頸上喉結來回滾動,顯得格外滑稽,見他不答,又催問道:「還請給下官解釋一二。」
遺憾流於表相,沈之硯輕描淡寫道:「她昨日吃錯了東西,這張臉……就此毀了。」
「可有延醫問藥,能治否?」
「能治。醫師說,即便膿包消了,留下的疤印也終身不可退。」
潘茂嘉跌足大嘆,「這、你要下官如何向相爺交待呀?」
「潘少詹如實稟告即可。」沈之硯含笑晏晏,「天有不測之風雲,世事難料啊。」
潘茂嘉疑惑打量他一陣,心有所悟,隨即冷笑一聲,甩袖而走。
「好,那我便回去一五一十稟報,相爺自有定論。」
還說這位日後必可飛黃騰達,他有心結交,眼下看來,竟公然違逆裴相心意,怕是蹦躂不了多久了。
潘茂嘉走後,沈之硯揮了揮手,示意金氏二人下去,「稍後本官自會安排人,送你們離京。」
金老漢沒有道謝,領著女兒轉身離開時,眼中神情複雜,說不上是感激還是懷恨。
沈之硯並未理會,起意安置這對父女,是因楊忠曾派過幾撥人滅口,替他們洗刷冤屈乃職責所在,亦是為胸中的理想抱負,並不需要他們的感激。
至於恨,他更不在乎。
這種殺家滅口的人間慘事,他十來歲上便已在各類卷宗中看得太多,起初的悲憫早已麻木。
蒼生如螻蟻,哭天搶地發出的聲響,在自己聽來可傾天覆地,但其實微弱至極,根本無法上達天聽。
只有當這些悲慘與不公匯聚洪流,有了真正撼動天地的力量,才會有相應的律法出來替他們說話。
自先帝在位始,朝綱糜爛至今,吏治腐壞,民生多艱,三法司諸多先賢想要肅清吏政、重振朝綱,維護公正嚴明。
朝野兩方積攢下的力量,已到了蓄勢待發、破而後立的時刻。
便是沈之硯自己,也不過是洪潮中尚不起眼的微弱水流,稍有不慎便是傾覆毀滅的下場,何況金氏父女。
兩人離開,白松略作遲疑,「屬下剛才看見夫人……去了春茗茶行。」
他們正在篩查與金刀商行有來往的商家,春茗堂亦在名單之列,白松因此有這句提醒。
「那是她娘家產業。」沈之硯道了聲無妨,轉念一動,又吩咐道:「去查,茶行跟金刀接洽的是何人。」
白松一凜,深悔剛才多那一句嘴。
沈之硯出了包間,沿長長甬道緩步而走,正巧邊上一扇門打開,阮承宇踱出,見著妹婿,欣然一笑。
「沈大人,我正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