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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阮柔曉得婆母一向架子大,不過這樣也好,見面反倒尷尬,揚聲應了,又朝陶嬤嬤客氣一笑,回身走到院門,便見前頭沈幼舒過來。

    家裡的女人,也就這位未出閣的小姑,還能心平氣和跟阮柔說幾句話。

    「二嫂你回來了。」沈幼舒見阮柔,像得著救星,拉著她往自己院子走,「快來幫我掌個眼,後日出門穿哪套,可愁死我了。」

    姚氏才是她嫡親大嫂,在沈幼舒看來,眼光品味忒土,要按她說得那套來,出門肯定被人笑從鄉下來的。

    雖然她的確就是。

    阮柔到這會兒才約摸想起,早上姚氏說的豐淖園賞花宴,既是沈之硯應下要去,她也無二話,隨去走個過場罷了。

    膝蓋上了藥本已不疼,這陣被沈幼舒拉著快走,又有點一抽一抽的,阮柔按捺住沒吭聲,她倒是挺喜歡沈幼舒的爽利性子,跟到房裡看完,搖頭說:

    「這套浣紗絹樣式有點舊了,那件桃粉的倒好,就是怕跟園子裡花色相衝,顯不出咱們舒姐兒挑高的身段,有點可惜。」

    沈幼舒被她說的,不自禁挺直了腰身,她皮膚不算白皙,勝在五官清麗脫俗,體態纖長優雅,果然沈家的血統還是頗有幾分清貴之氣。

    阮柔在她這喝了碗松子茶,起身道:「剛好這兩日我也準備做幾套夏衫,不如明日咱們去街上看看。」

    她想著阿娘約了瓊姨,應該明天就能見面,剛好置衣是沈老夫人交待下的差事,到時帶著沈幼舒一道出門,便不必再去請示。

    「好啊。」這一提議,沈幼舒正中下懷,連聲道謝將她送出了門。

    回到棠梨院,阮柔進屋就喊疼,呂嬤嬤捲起她褲筒一看,兩個膝蓋腫起些許,塗抹了藥膏看上去更是紅得發亮,不由心疼地連聲嘆氣,「去了這趟光通寺,怎麼回來倒還三災八難的。」

    差雲珠去打水,屋裡只剩她兩人,呂嬤嬤一邊上藥,說了今日阮老夫人叫了她去,仔細詢問避子湯的事。

    「我都如實說了,老太太聽完倒也沒說什麼,只道了句,『孩子大了自有主意,她不說,就是不叫我管,那我就不管吧。』」

    呂嬤嬤枯瘦的臉上神情哀怨,阮柔看著她,似乎也看到祖母同樣擔憂發愁的臉,心頭升起濃濃的愧疚。

    前世祖母走得那麼快,很大程度是因為她與沈之硯和離的事,這也是她心頭最深重的悔恨。

    呂嬤嬤愁眉深鎖,「姑娘啊,翟少爺若是回來,你……」

    「不會的。」阮柔脫口打斷她,「您放心,我再……我不會任性了,再也不會拿終身大事當兒戲的。」

    呂嬤嬤和祖母身體都不好,為她的事操碎了心,她既重生一遭,斷不會重蹈覆轍。

    「好好。」呂嬤嬤欣慰點頭,「姑娘想得明白,我就放心了。」

    「回頭叫虞大夫再來一趟吧。」阮柔剛說這話,就見嬤嬤的臉繃起一點,趕忙笑著解釋,「我是想叫她也給您瞧瞧,前些天早起又聽見咳了。」

    「我那是老毛病,瞧不瞧都一樣。」呂嬤嬤神情一松,又勸她,「夫人,那些湯藥喝多了畢竟傷身,要不還是不喝了吧。」

    「就是老毛病它才得治,這事兒您得聽我的。」

    阮柔堅持,呂嬤嬤的舊疾,眼下她既提早知曉症狀,跟虞大夫商議過對策,便可防患於未然。

    至於祖母,雖說壽數天定,但這一次,她也要盡全力挽救。

    她喝的避子湯還剩下幾副,想到劉太醫的醫囑,沈之硯的手半年不能用力,興許……不會來跟她那個。

    那藥的確傷身,她這兩年每回小日子疼得死去活來,皆因藥性過寒,再吃下去,難保不會傷及根本,真想生也生不出來。

    阮柔轉念哂笑,眼下考慮這些真是多餘,她和沈之硯眼看要和離,興許他這會兒已在裴府見過裴四姑娘,一旦應承下婚事,之後的日子都不會再碰她了。

    *

    馬車出城,朝著玉崑山下駛去。

    山腳有座虹橋別院,倚山傍水,內以碧玉砌虹橋,橋下蓮荷芬芳,景致清雅,亭台廊榭曲徑通幽。

    花間館閣無數,養著數十歌伎舞姬、香艷美人,乃是首輔裴安專門用來藏嬌納美之所。

    知道此地的人極少,裴相權傾朝野,依附者眾,於世人眼中,他是清雋雅潔之士,文人墨客推崇他的詩文,權貴高官仰慕他的人品,胸有千秋眼光睿智,乃濟世經邦之能臣。

    讚譽之外,裴安也不過是個人,一個相貌英俊、才情上佳的男人,文人騷客的那些喜好他都有,詩酒美色,一樣不少。

    若然一個人能打心眼裡相信上述一切,另須得是裴安最親信之人,兩者兼具,才有可能受邀來這虹橋別院作客。

    若說這其中有一人是特例,那便是沈之硯。

    從踏進院門的一刻,沈之硯目光隨意落在精美華貴的建築上,帶點欣賞和品評的雅興,卻不多留。

    及至引路的美人香衣如雪、雲鬢輕垂,曼妙身姿在他面前一晃三搖,沈之硯的目光依舊平靜,淡淡掃過,與看見一件奢華家具沒什麼兩樣。

    待客花廳里,一個容貌絕美的少女靜靜立在正中,輕衣淺飾,妝容素淨,垂眉斂目,任由周圍四五道如狼似虎的目光評頭論足,仿佛她不是一個人,只是待售的物件。

    裴安斜靠上首軟座,品酒聽曲,目光偶爾掃過廳中,間或被那些個歪詩艷詞逗樂,捧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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