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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撤了?」沈之硯神色不動,心頭卻是有些喜悅的。
阮柔今日主動告知他翟天修的存在,看來是打算就此放下。
白松道:「後來屬下看見小沙彌將那長明燈碾成細末,撒在化生池裡。」
這件事他先前想簡單了,白松後知後覺,到這會兒才發現,分明是夫人從前與表哥有那個……私情,人死了還念念不忘。
而主子這是醋意大發,才會命他連夜回去,毀了翟天修的長明燈。
嘖……就、有點缺德。好在不必他動手,那小沙彌自己就把燈砸成了渣。
沈之硯驀地生疑,追問:「撒化生池?」
「屬下問過寺里,通常不再供奉的長明燈都是這般處置。」
沈之硯像是自言自語,低低沉吟,「為何不繼續點燈了……」
白松見問,依著從小沙彌那裡得來的說法,如實稟報:「長明燈祭奠亡者,如因家屬遠行、亡故,或無力繼續供奉的,寺里會妥善銷毀燈盞,另有一種情況較為罕見,便是……亡者未亡。」
說到最後這四個字,白松忽地愣住。
今日阮柔那番話,此時如洪鐘大呂,猛然間撞進沈之硯耳中,震得他兩耳嗡鳴。
「若是哪天他忽然回來了,沒死……阿娘肯定高興得不得了。」
那麼,到底只是她的痴心妄想,還是……翟天的沒死?
沈之硯負手立在庭院正中,月光如洗,映得他失血過多的臉龐愈顯蒼白,漆眸陰鬱,深幽潭底卻沸盈如潮。
昨夜的夢境浮現腦海,宛如身臨其境,他依稀辨得出,那是沈家在京郊的一處莊子。
那是記憶深處,他最不願回想起的一個地方,在沈之琛死後,父親重病臥床期間,他被母親送到那裡,窄小破舊的屋子四面漏風,是他過過最冷的一個冬天。
那是母親對他的懲罰,叫他刻骨銘心。
若他想要懲罰阮柔,叫她痛定思痛、悔過重來,大抵,也會將她送到那裡去。
那麼,夢中的她分明是中毒而死,是他做的麼?
沈之硯像被火苗燙了一下,迅速將這個念頭拋開,不敢深思。
因為他知道,沒錯,他會的,他做得出來。
好似有一隻魔爪拖拽住他,蠱惑著不斷向下沉淪——若翟天修沒死,她心心念念要跟他雙宿雙飛……
沈之硯想,他真的會殺了她。
「主子?」白松見他久久不語,輕聲提醒道:「您讓屬下查的這人來歷……」
「說!」沈之硯聲冷如冰。
「屬下下午去大理寺,找嚴少卿借調了西北軍冊。」
今日聽夫人說起那人回延綏入伍,有了這個方向,白松很快便從軍戶籍冊中找到。
「此人的父親翟弼,是延德千戶所的千戶,隆泰二年那會兒,燁王剛封到慶陽,翟弼駕前失儀,被當眾責了二十軍杖,此人心有不服,之後王府宣召,他入府咆哮上官、藐視宗親,大鬧一場,隨後當場畏罪自盡。」
「那之後翟天修進京,他母族與夫人的二舅母家沾親帶故,因此投靠在阮府。」
,兩小無猜,沈之硯冷冷望向正房,窗上燭台的影子寧靜孤立,如相思之人夜立風霄,孤清冷寂。
即便沒死,也可以讓他再死一次。
作者有話說:
原生家庭造就的自責型人格,習慣攬錯上身,這一世硯狗自行腦補而導致黑化,所以說女鵝就、挺無辜。
第14章 因愛生妒
◎她在沈之硯心裡,沒那麼重要。◎
翌日,阮柔醒來已是卯時過半,盯著頭頂繡了花卉草蟲的蟬翼紗帳出神,恍然不知身在何處,緊接著一骨碌翻身坐起。
扭頭四下看看,並沒有一個受傷養病的沈之硯在旁,而她這本該照顧病患的人,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才醒。
她對剛進來的呂嬤嬤抱怨,「怎麼不早點叫我?」
沈老夫人的規矩是辰正請安,這會兒若不抓緊,必是要遲的。
「老爺吩咐讓您多睡會兒,說待夫人醒了,陪您一道去壽安堂。」
後面跟進來的雲珠笑嘻嘻說道:「老爺對夫人真好,自己都還病著,一早起來便去書房看書了,叫咱們別擾著夫人休息。夫人,您昨兒夜裡一定照顧老爺很辛苦吧?」
說得阮柔慚愧,洗漱過後,待雲珠端著水盆出去,這才問呂嬤嬤,「老爺什麼時辰起的?」
「瞧著像一宿沒睡的樣子。」呂嬤嬤不動聲色揮退小丫鬟,扶她在妝檯前坐下,這才道:「人老了覺淺,我聽著,夜裡似乎白侍衛來過,老爺和他在院裡說了一陣話,便去書房了,大抵是有什麼要緊公務吧。」
傷沒好,燒也未退,呂嬤嬤早起熬好藥端去書房,見著沈之硯端坐書案前,看似專注,那書頁到她退出去時,也未翻動一下。
「夫人,你昨晚問過他了?」呂嬤嬤料想,會不會因著裴家的事,他們夫妻起了齟齬。
「略問了句,他沒說。」阮柔低著頭,有點難為情,「後來我一沾枕就睡過去了。」
「……」呂嬤嬤苦笑搖頭,「姑娘喲,你可真是心大。」
阮柔在鏡子裡抬眸,這一次,翟天修未死的消息,她還一個字都沒跟嬤嬤說,可不是心大,這事若被沈之硯提前知曉,她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前世那會兒,直到翟天修風光回朝的接風宴上,沈之硯才知道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