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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賀蘭敏本聽到賀蘭澤另給謝瓊琚留了兩千人手是有些驚訝的。
畢竟此番御駕親征, 因著賀蘭氏藉口推卻,在將領的擇用上, 一半是賀蘭澤的心腹。一半是獻降的舊臣。
而這部分獻降的臣子多來出自長安門閥權貴,前頭為著賀蘭澤不肯開宮納妃, 多少心中不平。用之不能十分安心。前往戰場,理該多留親兵在身側, 賀蘭澤竟還這般調出人手。
只是聽到後半句, 賀蘭敏愈發震驚, 「你去查這些作甚?」
「殿下莫急,臣還不是想著那年西征之際, 陛下留人手保護皇后之事。果然帝後情深, 多年未變。」
賀蘭敕這話落下, 對面的長兄賀蘭敦原本淡漠的面色掃過一絲寒芒。那年大軍西征,他的孫子卻死在了後方,死於婦人手。
賀蘭敏一顆心陡跳了一下,抬眸看過長兄。
賀蘭敦正用茶,一口茶盡,隨著茶盞的放下,神色又復了一貫的平和之態。卻也沒看她,只對著賀蘭敕道,「今個難得入一次宮,原是來探望殿下的,三弟莫說讓殿下心急憂慮的話。」
這話不假,自賀蘭澤出征,許是因為端陽一事,亦或者是因為對他征戰的擔憂,賀蘭敏的身子愈發不行。
這二人遂請了旨意入宮而來。
賀蘭敏原是不想見的。
原因無他。
賀蘭澤在出征前一日的晚間,來此與她作別。
賀蘭敏道,「陛下既不在,皇后又忙於後廷事,可否讓阿梧多來看看孤?從小帶大的孩子,孤實在想他。」
「自小帶大——」賀蘭澤呢喃這四個字,笑了笑,「那便讓他一旬來一回給母后請安。」
原是每月十五過來一回,如今多了兩回。大抵是賀蘭澤瞧及生母愈多的白髮、漸弱的
身體,於諸多失望中生出的不忍。
但是即便如此,也是有條件的
他道,「非逢年過節,外頭的孝順和請安就留在外頭吧,遙遙對著長樂宮拜一拜,有心便好。」
這是阻了賀蘭氏的人入宮。
尚且還有年節,賀蘭敏頷首同意了。
故而這回還是接見了,實乃這些日子來,她回想賀蘭澤於賀蘭氏的種種。
明面上愈發恩寵,可是對她卻愈發冷淡,讓她憑生一股「空中樓閣」的危機感。加之半月前的一次驚夢昏厥,讓她更是恐慌。
遂吩咐讓他們好生看護京畿,莫負皇恩。
「陛下對殿下的態度,就是著了謝氏的道。」賀蘭敕聞賀蘭敏之話,不由愈發生氣,「說句大不敬的,昔年在青州,陛下可是一個聽話懂禮的好兒郎。哪是眼下這般一意孤行的模樣。好在他還算有分寸,不敢怠慢了我們賀蘭氏。」
「司空慎言!」賀蘭敏捂著胸口咳了兩聲,目光轉去賀蘭敦處。
賀蘭敦性情原比賀蘭敕溫厚些,以往多來還是規勸,眼下卻也淡淡,鮮少說話。賀蘭敏知他心結,然唇口張了張,到底還是沒將預備的話說出來。
只道,「孤身子一日差過一日,有些話確實是為了吾兒囑咐爾等,卻也是為了爾等著想。」
「臣還是那句話,殿下為我們著想,就該撮合著豫章王的婚事。這方是子孫後代的福澤。總不能吾輩染血廝殺,後人還得繼續鬧個頭破血流才得榮華!」
外頭滴漏聲起,敲擊諸人耳膜,是外戚探視的時辰到了。
賀蘭敕道,「雖說臣等如今權勢在手,但其實也不見得多風光。比如這來此見一回殿下,還不是得按著祖例。守著時辰,不見殊榮。」
滴漏聲聲回想,賀蘭敏半闔著眼,抬了抬手道,「回吧。」
「臣告退。」賀蘭敕拂袖先行,行禮的是賀蘭敦。
「長兄……」賀蘭敏幽幽喚住他。
賀蘭敦回首。
「……長兄慢走。」賀蘭敏嘴角扯起一個弧度,吐出無關痛癢的四個字。
殿中依舊是裊裊香菸,賀蘭敏看著漸成墨點的兩個人影,一時間百感交集,一雙往日銳利的眼睛幾多渾濁,連著呼吸都愈發急促。
「主子!」繪書連忙上來撫胸捶背,「您怎不說的?」
「孤、開不了口,怕……」賀蘭敏合了合眼,「罷了,賀蘭氏子嗣眾多,待陛下回來,讓他再多多封賞便是。」
想了想又道,「過兩日便是八月二十,去備好豫章王的吃食,好生候著。說得也對,這門親事還是定下的好。七姑娘進不來,孤且先說說她的好。」
*
「這是怎麼了?」北宮中,謝瓊琚一日隔一日過來陪阿梧練習站立,如今阿梧已經可以憑空站立半盞茶的時辰。
阿梧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雖然自前歲賀蘭幸死後,阿梧對謝瓊琚便分外冷漠。
但他在幽州城中見過她守城模樣,在入了這宮廷,因疼痛無人敢勸他繼續嘗試站立的時候,也只有她一次次來到這偌大的宮殿中,笑意溫柔道,「阿母陪你。」
大半年來,她的手背上有被他撐著起身抓傷的痕跡,皮肉摳破;她的額上有因他多番站立不起而頓生惱怒推她,不慎撞在案角鼓起的包,留下的血;甚至小腿有被他實在不想再練習、控制不住自己踢到的淤青。
他的胞姐在這處給她抹藥按揉,瞪他,「看父皇怎樣罰你!」
他扭頭不屑道,「上回你就說父皇罰我,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