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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很快,司空見皇后駕「一里外不避讓,丈地外不下車」的事,便傳遍闔宮。
長樂宮離得近,是最先知曉的。
「後者,君也。你怎可如此怠慢於她?」殿中,賀蘭敏還未從謝瓊琚臨去前的那番話中回神,便聞了此事,不由捶桌而怒,咳嗽連連。
「主子,快別動氣了。」繪書給她捶著背,讓人捧來湯藥侍奉。
「殿下的身子還未好嗎?你們都是如何伺候的?」賀蘭敕坐在一側的座上,怒斥周遭的侍者。
「你少氣孤些,孤便大安了。」賀蘭敏推過苦味濃郁藥,只讓繪書領人都下去。
「殿下這話,可還在為當日臣不發兵惱臣?」賀蘭敕滿臉不屑道,「臣發兵的,是陛下不要。左右他都未動大怒,殿下何必耿耿於懷。難不成為著兒子,您就不要自個母家了?」
「陛下未動怒嗎?」賀蘭敏瞥他一眼,「新婦入門,翌日陛下便免了她來我處的晨昏定省。一盞敬茶,孤這個婆母更是隔了三日才用上。拂的是孤的面子,威卻是給爾等示得!且安分些吧。」
「殿下這是怎麼了?不說給臣等爭取些,竟是讓臣受這等憋屈。」賀蘭敕眼看殿中無人,便愈發口無遮攔,「我們賀蘭氏舉全族保陛下,旁的不說,最後後位還拱手成了旁人的。退一萬步講,也不鬧這個後位。那三宮六院呢,我賀蘭氏後嗣女郎甚多,不乏品貌端慧者,竟都占不上宮闕一磚一瓦。往昔不也是您所言,都是謝氏蠱惑的。今日,臣不過是給她兩分顏色罷了,您何必如此憂慮。你且看著,陛下定然不會罰我。她有什麼?謝氏式微,比不了我們賀蘭氏。」
「孤以前也是這般想的。一介家族不盛的婦人,能有什麼?」賀蘭敏長嘆一聲道,「可是你看看,她如今有什麼?家族式微有杜攸保她,年華逝去但有一雙兒女,從過去到現在,有阿郎滿腔情意,孤認了!」
「阿姊認她無妨,她如今是皇后,母儀天下,哪個敢不認她。但是阿姊,我們要的不只是一世一代的榮耀,我們得為子孫後代著想,賀蘭氏的榮光需要世代相傳。」
「你何意?」賀蘭敏蹙眉道。
「臣來一趟不易,便直說了。臣同大哥商量了,他家七娘今個十歲擇為太子妃。也算補了他失孫的哀痛。我處十一郎與華昌公主同歲,且尚公主。此事不算前朝事,殿下是做得了主的。」
「太子妃?」賀蘭敏愈發迷惑,「尚未立太子,哪來的太子妃?」
「這亦是臣最擔憂的。」賀蘭敕環顧四下,湊身壓聲道,「阿姊,阿梧乃正宮嫡出,為何不封太子,只封豫章王?」
「由王至太子,古來有之。」賀蘭敏道。
賀蘭敕聞言,搖首嗤笑了聲。
只咽了口茶水,方道,「那有沒有一種可能,陛下覺得阿梧長於你我之手,不得聖心,想著還要與皇后再生一個皇子為嗣君。」
「阿梧乃嫡長子……」
「殿下,我的阿姊……」賀蘭敕又湊近些,「陛下都不開宮院,這般離經叛道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若是阿梧做不成太子,說句不中聽的,等你我百年後,家族可能得幾時風光!」
「縱是眼下,臣得司空位,便未得封侯。長兄倒是封了侯爵,但是官位卻到了九卿之末。還有三位叔伯,二品官位品級雖高,但是沒有多少實權。小輩里,九位位兒郎,都可只是四五品官職。提了一個三品的可以隨時出入宮城的中領軍給臣女婿徐良,看著是待臣親厚,說他協助守幽州城有功。但徐良姓徐,亦非我賀蘭氏。他當我頑童哄呢!」
賀蘭敏又咳了陣,半晌道,「孤連陛下面也見不上,談何做他兒女的主。」
「殿下,為了賀蘭氏,你等做主!」
長樂宮的這間殿中,這日來人皆去,唯剩至尊的太后坐在熱得躁人的榻上,來來回回縈繞著手足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臣會在前朝造勢,將聲音渡入豫章王耳朵,殿下幫襯著即可。」
這樣重複的話語中,偶爾雜入一句謝瓊琚的話。
「妾動手,再大的事,也不過是在內闈而已。是數得清的人命!」
*
這一年,自賀蘭澤登基,改年號元嘉。
元嘉十月二十,在參加完帝後婚儀後,各地刺史返回各州任職。國中兵馬主要屯於三處,一處是李洋的涼州,用於抗擊匈奴。一處是公孫纓的幽州,用於抵禦高句麗。還有一處駐守在京畿,用於來日的征伐。
大梁十三州,如今尚有南部的交、揚、荊、益四州未曾收復。那四州沿海,地廣物博,賀蘭澤勢在必得。否則這大梁便依舊是分裂之態。
故而,此乃朝中局勢不穩的第一處。
而第二處不穩在於原本的長安世家門閥,在除夕宴上,對帝王的進獻被駁回後,坊間隱隱傳談皇后狐媚,把持後宮。
即便更多的人對此流言多有反駁:「此乃帝後情深,當為夫妻和睦之典範。」
又有人附和道,「皇后於關邊多有功績,乃清正端方不輸兒郎的巾幗。」
但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
所謂權貴更是「權」和「利」當頭,對帝王不設後宮,少了他們一條延續尊榮的路途,終究多有不滿。
這樣的不滿,一直延續到元嘉二年的端陽節,發展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