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頁
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如此賀蘭澤遂應了她。
亦是難得地插手內幃事,獨將竹青囑咐給安嬤嬤。
說是向安嬤嬤學習,實乃分去她的權利。
「聽聞謝氏那病極易反覆,若她真想管,且多給她些事做。反正眼下有的是人,總能生事。」賀蘭敏往榻背上挪了挪,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不急,且由著她……」
賀蘭敏話語還未說完,便見安嬤嬤回來了。
「如何?夫人可有為難你?」繪書趕忙迎上去。
安嬤嬤沖繪書笑了笑,來到賀蘭敏處回話,「主子,夫人說她身子弱,要留竹青專門侍奉,怕是騰不出功夫,故而還是由奴婢統管後院。」安嬤嬤說著,將一應鑰匙奉給賀蘭敏看。
賀蘭敏瞧著各庫房的鑰匙,思及這才第一日,她便如此示弱,一時有些回不過味來。
真若不想管,又何必讓賀蘭澤專門提出呢?
賀蘭敏摸不透謝瓊琚心思,只吩咐道,「有什麼事,還是告知她們一聲,莫要一錘定音。且先觀她一陣子。」
安嬤嬤頷首,只是面上愁容未散,低聲道,「主子,奴婢離開前,夫人去給小郎君推拿了。奴婢略站了片刻,從半開的窗欞看到,翁主陪在榻畔,握著小郎君的手巧言安慰,小郎君與她們甚是和睦,且不說母子情意,便是姐弟之情也愈發濃厚了……」
賀蘭敏聞言,神色沒有起伏,只問道,「你回來,他可與你說什麼?」
安嬤嬤道,「小郎君說讓我給您帶話,稍後歇晌起來,便回來陪您,晚膳也與您一道。」
「這不挺好嗎,多會疼人的孩子!」賀蘭敏展了笑顏,「阿梧本就是個心軟的,同他處得好的姊妹兄弟又不是沒有,眼下不都來了嗎!哪個和他處的時間沒有那丫頭片子長。」
「接下來,且讓他們都伴著姐弟二人,好好處處,熱鬧熱鬧!」
*
傍晚暑氣稍退,竹青送完阿梧回來,推開窗欞伺候謝瓊琚筆墨。
忍不住開口道,「郎君都讓奴婢協理了,姑娘為何又將權力還回去?您瞧那個安嬤嬤,對奴婢趾高氣昂便罷了,左右她年長。可是她對您是何模樣,壓根沒把您放在眼裡。你還這般敬著她!」
「她可是阿母母家擇陪入宮的老人,伴了阿母四十餘年,又有功於郎君和阿梧,是半個阿母了。郎君平素都對她上禮三分。是故,她用眼皮子夾我兩下,算不得什麼!」謝瓊琚招人近身坐下,撿了冊子與竹青看。
「六、六十餘人?」竹青驚道,「入住府中的不是就兩位舅父家的內眷,怎這般多人?」
她往下掃去,便也對這個數字釋懷了。
兩處妻妾,加著平輩姑表手足,而這些手足又基本都有了後嗣,便是和阿梧皚皚同輩的孩子,如此是三代至親。
六十餘人便也不算奇怪了。
「這麼多人,都頂著賀蘭二字,偏你一個撐著謝氏的門面,我讓你去協理,和把你推去火盆有何異處!」謝瓊琚挑眉道,「還不如我們關起門來過自個的日子,莫惹一身腥!」
「姑娘說得有理,但是……」竹青尚有疑惑,一邊研磨,一邊問道,「那當初主上一開始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您如何來回這般麻煩?」
謝瓊琚蘸過墨水,於紙落筆。
「蘊棠君夫如晤……」竟是一心可二用。
筆下未停,話語也未斷。
「郎君為我安排好一切,自是妥帖。然我被動接受,看起來總是少有積極和活力,郎君便會始終憂心,恐我少他護佑,恐他自個安排不善。如今時下,我先要了權力,攬下活計,他便會覺得我尚有餘力,當然亦可能覺得我是硬撐。故而這廂我再去信於他,告知他實在事多繁瑣,有心而無力,推了那差事,只想顧好自己。」
謝瓊琚抬眸看貼身的侍女,笑意漸濃,「如此,郎君便會覺得,我尚有精神,然更有分寸。不是鬱症時的對諸事無感,但也沒有強撐報喜不報憂。如此,他才能少些憂心。」
話至此處,她回想晌午送別時那人神色,不免輕嘆了口氣。
這是六年來,他們首次分離。
他有一萬個不放心。
其實她又何曾安心!
他一身舊疾在身,行軍之中還要顧慮後方她與他母親相處的情境,擔心她潛在的病症。是故,她能做的就是盡力慰他心神。
賀蘭澤接到謝瓊琚的信,是在半個月後,大軍到達冀州之地。因為天氣炎熱,行軍較為緩慢。
而她的信,如同破開七月驕陽的一抹清風,沁人心脾,讓他一顆燥郁的心稍定下來。
信上說得清楚:妾輾轉兩晝夜,日夜思慮,郎君之母族如何這般眾人,泱泱一片。妾恐難當大任,怕有差池,故依舊勞心阿母待之。這廂辜負郎君心意,故此告罪。自避於殿中,日思郎君面,夜念郎君身。」
日思郎君面,夜念郎君身。
賀蘭澤目光落在最後一句話上,只覺看到謝瓊琚嬌俏又羞怯的模樣……
時值有人入帳匯報事宜,遂無奈疊好收攏,然諸將話語繞耳,卻都抵不過那最後十個字。
他灌了兩盞涼茶,讓自己靜下心來。
然半晌,卻不自覺扶額擋去愈發紅熱的面龐,只垂下眼瞼將自己上下掃過。
「主上?」部將似是聞他笑了一聲,不由三五對視,有些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