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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賀蘭敦閱信畢,一時並沒有動作。
寧氏道了聲,「這不是大人一人之事,還是與宗族商量的好。再不濟,總要與三叔商量商量。」
「這不是荒唐嗎?哪怕是自小家養在我們處的阿梧,如今雙親歸來,他的親事也未必能由我們做主。何論他前頭的那個阿姊,二妹眼下也是愈發偏執了,昏招頻出!」
賀蘭敦說著話,欲提筆寫回信拒絕,只道這些月里需忙碌西征之事,讓她安分些。
寧氏按住他,「郎君乃一族之主,還是商量著來。再者這姑表之間結親是常有的事,夫人不過是說挑些孩子備下罷了。」
賀蘭敦到底綿軟,召來賀蘭敕商議。
賀蘭敕道,「親上加親的事,長兄何故回絕!左右我們自不插手這事,且由他們婦人去主持。何況此翻西征後,家眷門原是要歸攏一處的,孩子們一道聚聚,玩樂,養養情意總沒什麼。」
話這般說了,賀蘭敕便將這事交由蕭桐處理。
這廂賀蘭敏接到回信,雖是回她一切準備著,但賀蘭敦還是勸導了她兩句。
「夫人就該直接去信給三夫人,如此不必經過大爺,也就免了他這番嘮叨。」安嬤嬤給她捶腿,陪她說著話。
「誰說不是呢,我也是糊塗了,還防著阿芷處那個探子夫婿。」賀蘭敏押了口茶,回想早年那點事。
蕭桐對賀蘭澤下藥未成,反而被他順水推舟將賀蘭芷嫁給了公孫纓的一個侍衛。後來回神過來,這分明就是早早將暗子插入了賀蘭氏處。
故而揀著當年賀蘭澤出走,幽州內部又斗得激烈公孫纓分身乏術的時候,蕭桐設計阿七,使之二人和離,結束了這段為時一年多的婚姻。
前歲時候,賀蘭芷擇中了賀蘭敕手下一寒門出身的校尉。賀蘭敕夫婦本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賀蘭芷鬧騰,那校尉亦驍勇情深。賀蘭敕查他家室履歷倒是簡單清白,如此准了。這兩年帶在身邊用心栽培著。
偏賀蘭敏每每想到阿七那樁子事,總是背脊生涼。
一時間不知該高興還是憂慮。
她的兒子,顯然深諳權謀之道,未辜負多年教養,只是竟這般早早防備起了她的母族。心思在這尚上頭一轉,她便總覺得那探子還在。
謝氏處,如今又這般無德不容人……
賀蘭敏便也愈發覺得還是賀蘭敕思慮得對,阿梧且得握在自個手中。
只是到底是生身父母,她也無法握得太過。
譬如賀蘭澤雖一如既往每日過來陪伴孩子,與她閒話家常,但隔三差五還是會帶阿梧前往主樓,見他的生母和手足。
阿梧從開始應付著去,如今又三月過去,竟是開始有些盼望著過去。
賀蘭敏不免隱隱覺得憂患。
便似眼下時刻,今日賀蘭澤接了緊急軍情,平旦時分就趕去了議事堂。謝瓊琚過來請安時將話帶給阿梧,只讓他如常聽老師教學,道是晚間他阿翁過來陪他用膳。
阿梧沉默著點了點頭。
本來今日約好同她阿姊一道對弈的。
謝瓊琚便多說了一句,「或者你要不要去議事堂聽學,你阿姊也去了。若是聽的乏味,便在偏閣對弈休憩,也是一樣的。」
「議事堂在論軍情,你放著兩個孩子在那處,白的擾阿郎。」賀蘭敏觀過孩子神色,不由出口阻攔。
謝瓊琚蹙了下眉,「阿母這話從何說起,除非孩子鬧騰,才算擾了郎君。阿梧這般安靜性子,怎會是叨擾!皚皚更是不止一回隨郎君前往了。」
「這便更荒謬了,好好的一個小女郎,你竟這般讓她露於人前。該學的女紅不撿起來,做這等拋頭露面的事。」賀蘭敏掃過阿梧,緩了緩道,「我們這處又不是當年的幽州城,公孫斐無子,方百倍栽培獨女公孫纓,片刻不離地帶在身邊,教的文韜武略,養出了百年未有的兩州巾幗刺史!」
一番猝不及防的話,又辛又辣。
謝瓊琚愣了一瞬。
阿梧即便沒有都聽懂,但「無子」二字,足矣讓他將話反覆回味。於是面上原本的期待色一下褪盡,只漠然道,「我不去。」
不去議事堂。
但前頭原還應了,同意謝瓊琚嘗試著給他推拿。
這三個月里,起初隨賀蘭澤去住殿,完全是應付式的。或者說更像因為賀蘭澤來這處看望他和祖母后的禮尚往來。
故而,等那處用膳畢,或者和賀蘭澤手談兩局,用過謝瓊琚送來得一盞補湯,兩碟點心,他便任務完成似的回來了。
後來是皚皚不再纏著賀蘭澤,把時辰都讓給了他。如此一屋四人,父子,母女分成兩處對弈,竟是生出幾分別樣的滋味。
有那樣一回,還是安嬤嬤過來接他,他方意識到已經錯過同祖母說話的時辰。
一時間,心中愧疚之餘,回首看門口送他的至親,竟生出小小的不舍。
而到這月里,阿梧開始和皚皚一起讀書,學藝,不自覺中偶爾便也同謝瓊琚說上兩句話。
便是這小腿推拿,謝瓊琚原攤開醫書同他解釋了兩回。
又道八月里薛大夫隨軍西征,不在此處了,她若這會掌握得當也可安心許多;若是有所差錯,薛大夫還可以即刻指正。
謝瓊琚自然也記得這事。
雖觀孩子面色,知曉他已經在意前頭的話,然還是嘗試道,「不去也成,那阿母給你推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