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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賀蘭澤抬眸看她,星眸染濕,卻依舊無話。
「你怕我記起所有,再度病發?」
「我不怕,我能照顧好你。」
「你怕我依舊沒有生的欲望,一心求死?」
「我不怕,我幫你尋到了支柱。」
「你怕我誤了你大業,心生愧疚?」
「我不怕,我安頓好了一切。」
「所以你怕什麼?」謝瓊琚捧起他面龐,「你再不說,妾就真的不回去了。」
屋中燭影輕擺,男人呼吸急促。
他在與他對坐的妻子眼裡,看到五年前,紅鹿山腳下兩人訣別的一幕。
那是她失憶前,清醒時,平靜理智下,最後與他說的話。
她說,「你娶妻生子吧 。」
他從未忘記,之後年年歲歲。
多出來的一個孩子。
擁有過的五年時光。
皆不是那個完整而清醒的她,本意願贈與他的。
多來,是他偷來的。
「我怕……」踩過白骨、趟過血水,不畏生殺,不懼神佛的男人,未語淚先流,「怕你、依舊不要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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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晉江首發
◎郎君能為我捨棄全部,我也能為你重新上路。◎
「我怕你依舊不要我。」
這句話在謝瓊琚耳畔迴蕩。
明明他說得哽咽又低沉, 謝瓊琚卻覺得幾欲震碎她耳膜。
那樣重,那樣痛徹心扉。
從生離,到死別。
她扔下他一次又一次。
她拍他彎下的背脊, 撫摸伏在肩頭的腦袋。
年少時, 刀槍劍戟加身,她未曾見他落淚。
如今,連番見過,且形容不雅。
他能哭濕她肩膀,濕透衣衫。
上回見哭成這般……謝瓊琚低嘆, 是在紅鹿山上,她瀕臨死亡卻又枯木逢生之際。
她微微後仰,將他面龐捧起,湊身吻他濕漉漉的眼睛,被淚水划過的面頰,滾動的鋒銳喉結, 柔聲道, 「你問啊, 傻子……」
問我是否還願意與你同行?
問我怎會不願與你同行?
一眼,從眼底望進心裏面。
男人這會卻不問了, 只依舊賴在她肩頭。
呼吸灼熱,素手捏頸探入, 口齒銜耳以沫。
成一刻無聲的發問。
「不行, 這會我替換的衣裳都沒有……」是不能給他半點好臉色。
「明日去購!」他喘著氣, 尾息糾纏。
忍過近一月的惶恐煎熬、忐忑不安。
頂著額角青筋,攥人的指尖發白, 從榻上起身, 抱人入榻間。
欲求腳踏實地的確切與安穩。
看她鬆開的抹胸間, 峰巒挺立,白玉生輝。
看她眉目彎下,整個人在戰慄中縮成新月模樣。
看自己融進她潮濕鳳眼中,她陡然睜大的雙眸比月華更美更溫柔。
「……別、離開我……」雲巔處,男人嗓音發啞又發緊,潰不成軍。
「那年有句話沒說完……」謝瓊琚竟在這刻抽出一分清醒。
在一身潮紅蜜色里,睜開一雙亮如星辰朝露的眼睛,「餘生,你好好愛我。我們好好過。」
記憶流轉,這是她為他誕育第二個孩子時未竟的話語。
原來,紅鹿山腳下並非訣別詞。
原來,相愛才是她最後的心裡話。
這夜,他帶她幾回雲霧中穿梭,深海里搖擺。
待水向東流,月向西落。
翌日整個晌午,屋子都未見門開。
只有竹青過來侍奉,被賀蘭澤隔門吩咐去置辦衣衫。
謝瓊琚模模糊糊地聽著,撐起眼皮瞪他一眼,未幾重新合眼睡去。
沒有急著趕回雲中城。
偷得浮生半日。
兩人緩步走在城郊小道上。
本是說好了走一走,消消食。
然而,這樣一走,便走得有些久。
戰後初平的地界上,朔風拂面還是帶著血腥氣。
因時節枯敗的草木被斷了根,再不能春風吹又生。
三三兩兩衣不遮體的人不知從何處冒出,擦身撞過謝瓊琚,奔往城門口施粥的竹棚下。
謝瓊琚被人護在路邊,看不斷涌去的難民,看近身處圈住她的結實臂膀。
謝瓊琚道,「那年我從長安來,便是這樣的光景。」
賀蘭澤道,「更早前,我入長安時,已是這般模樣。」
謝瓊琚有些慚愧,「我們吃多了,出來消食。」
賀蘭澤安慰她,「我們吃穀粒果腹,未曾魚肉旁人。」
他牽著她,五指扣得愈發緊,「回去隆守城,我們織布打獵。」
謝瓊琚被他攏在掌心的手有些抖,抬眸看他,落下眼淚。
他又說,「去城中置辦些你喜歡的衣衫布料,食物種子。水土不同,我們可以慢慢試著培育。」
「還有,這會且尋銀錢兌好那處的貨幣,不然有銀也沒法用……你想想,還要些什麼,過日子尋常的物件,你總是心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