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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而在這十數日中,伏在并州城周圍的暗子兩次傳回消息。

    第一回 是九月十九, 距離衛恕回來復命的第三天, 乃飛鴿傳信, 道是并州城七處哨台全部被毀,眼下正在夯土澆灌中。

    此證衛恕所言不假。

    第二回 是九月二十五,暗子快馬回來稟告,賀蘭夫人病情嚴重,漏夜欲私出并州城,後被賀蘭澤追上帶回。

    謝瓊瑛問,「確定其人乃本將阿姊?」

    「深夜之中,面容難辨。但賀蘭澤摟其身抱上馬背,兩人共乘一騎。」暗子道,「還有,卑職跟蹤城中婢子,得了賀蘭夫人近日所用的藥方,還有藥渣。」

    說著,將兩物奉給謝瓊瑛。

    謝瓊瑛遂傳醫官查之。

    數位醫官會診,最後得出結論,藥方乃專門醫治鬱症,而藥渣是幾味提神、促進記憶的草藥。

    「果然病了?」謝瓊瑛嘀咕。

    心中卻尚不敢確定,縱使病了,縱是再擔心孩子,他了解自己阿姊,以她的韌性和清醒,除非是同先前一般,與賀蘭澤尚有誤會,無從辯起,方肯回自己身邊。否則只會與他齊心、斷不會做此等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

    是二救一,還是一救二,阿姊心裡定是清楚的。

    部將催他發兵。

    按照目前局勢,兵力相當,而并州內部人心不穩,外頭喪失弓箭手哨台,他們處還有人質在手,當是攻城的最好時刻。

    然謝瓊瑛還是按捺住了。

    道是再等等。

    又兩日,九月二十七,前往青州的暗子回來,得了關於謝瓊琚病症的消息。

    她竟是失憶了。

    念及前頭草藥,又回想那晚皚皚的神態。

    謝瓊瑛驀然笑出聲來。

    確實唯有如此,阿姊才會鬧得要來尋他。

    這廂證明阿姊的鬧騰是真的,賀蘭澤因她控制不住局面、惹惱并州舊人,致使內部如散沙便也成立了。

    至此,并州城內憂外患的境況皆成屬實,未防這東線上賀蘭澤的其他兵甲增援,謝瓊瑛當日傳令,三軍點將,翌日攻占并州處。

    而這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在謝瓊瑛接到暗子從青州回來的消息時,公孫纓亦接到了來自青州處暗子的情報,遞交給賀蘭澤。

    自該高興的,情報言明已經讓謝瓊瑛得了他胞姐病症的情況,如此卸掉他的防備。然賀蘭澤高興至之餘,卻依舊騰起一股惱意,直將茶盞貫在桌案上。

    「想來當年殿下毀掉您表妹的一樁姻緣,其母從未釋懷。」公孫纓搖首道,「幸虧我們早做安排,布好了棋子。」

    「與虎謀皮。」賀蘭澤嘆道,不由想起數日前捕獲的衛恕,以及被關押在莊上的呂辭。

    都是和謝瓊瑛合謀者,哪個是他對手?

    眼下一切都按照計劃行徑,但尚有兩處並不圓滿。

    一則是援兵,涼州賀蘭敦處已經將五千精兵增援到位。但是賀蘭敕處的兵甲卻絲毫沒有動靜。

    二則衛恕處,前頭被俘時說好,謝瓊琚照養青雀,由他想辦法帶出皚皚,然已經這麼多天過去,想來並未得手。

    「天色不早,殿下先回去歇息吧,已備來日大戰。」

    賀蘭澤頷首,亦道,「你也早些歇下。」

    九月十三,丁朔發喪。

    公孫纓以繼任刺史的身份給他扶棺,送他入陵園,算是另一種圓夢。之後便一頭扎入公務中,精神尚好,只是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消瘦。

    賀蘭澤趁著夜色,拐了個彎,來到謝瓊琚處。

    自謝瓊琚鬧出要回謝瓊瑛處,將這處鬧得雞飛狗跳,便索性和賀蘭澤分居而住。兩人除了那日在城門口撕扯著共騎一回,私下便未在見過。

    其實這是在後院內幃,原無需如此。

    但是謝瓊琚道,以防萬一。

    當年暗子都能潛到呂辭處,焉知這裡頭是否已經被徹底清除乾淨。

    且將戲做足了。

    賀蘭澤便按她所言。

    原本,這一切就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從夫妻離心,病發,欲要回去謝瓊瑛處,搶來青雀照料,分崩并州上下人心,一直到最後的將計就計讓衛恕毀哨台,以子換子,都是謝瓊琚的意思。

    她說,「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這是他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他一定會來。」

    是故按理,賀蘭澤這夜也不該過來。

    當忍一忍。

    但賀蘭澤覺得他忍不了。

    他不怕旁的,就怕她真的在如此環境下恢復全部記憶,重新病發。

    他看過左右、推門入內時,已經梳洗上榻的婦人正在撫拍青雀哄他入睡,見他進來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遂繼續低頭俯拍孩子。

    賀蘭澤低眸尋她目光,見她一心在孩子身上,並未打算理他,便低聲討好,將上述現成的緣由講來。

    謝瓊琚抬眸看他一眼,還是未曾言語。

    賀蘭澤便又道,「青州處來書信,你……謝瓊瑛處當不日就會來攻伐此處。」

    謝瓊琚撫拍孩子的手頓了頓,湊過身子拉來被褥,給他蓋好。看他的目光愈發溫慈。

    然轉過身來,面上容色卻是黯了黯,「不說旁的,若不是丁刺史誤入那盞酒,如今郎君已經不能坐在這處與妾閒話了。再論皚皚在他手,人人為他棋子,兩鎮百姓因他旦夕殞命,他罄竹難書。故而郎君擇日沙場見,生死間不必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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