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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小半時辰後,一行人從後院轉出,來到前殿。
不想論得便是當下并州刺史擔任一事,道是由賀蘭澤作主。
賀蘭澤便直言自己看中的人。
如公孫纓所料,自有向左的意見。尤其是幾處資歷甚高的郡守認為當從本州官吏擇出,理由是更熟悉并州人事。還有幾位丁氏尊長,認為即便青雀尚小,族中亦有合適的青年才俊,此間理由則是血脈凝聚,民心所向。
說得多少都有理。
賀蘭澤從來都是溫和耐性的主君,一個個理由駁回去,一件件例子掰回來,一步步說服他們。
這期間,公孫纓幾多想開口的時候,然唇口張合了幾次,卻覺神思不聚,口齒不利。便默默閉了口。
她的眼前有些模糊,腦海中浮現出很久前的一些畫面。
他和她騎馬行在定襄郡的牧場上。
她問他,「就是這片牧場,這些牛羊,全部歸我?」
他頷首,「自然,定禮文書我不都給你阿翁過目了!」
她挑眉,「定禮便這般重,聘禮你拿什麼?」
「一郡為定,九郡為聘。」少年握鞭的手指向蒼茫四野,側首是疏朗英闊的濃烈眉眼,「你不是立志巾幗亦有作為嗎?我以一州城池聘你,我們共治。」
絢爛春光落進雙八年華的姑娘杏眸中,晶瑩剔透。
「我阿翁也知我有此志,然雖將我帶在身旁教導,許我露於人前,但到底只覺有襄助之才便可,未曾想過讓我有主導之能。遑論治理州城!」
「你阿翁能許你這般已是很好。他日你入并州,當繼續往前,自沒有退後反被我鎖於後院的道理。」
……
到底是礙於賀蘭澤的身份,加之他所言甚有道理,也未有多激烈地來回辯駁,兩炷香的功夫,并州處的官吏便都應了此舉。
「公孫姑娘!」一個聲音將她從記憶中拉回。
是方繼。
他將印章,文書奉於她前。
公孫纓起身,依禮接過,未再拒絕。
沒想到,竟是以這樣的方式治理你的州城。她在心裡輕輕說。
抬眸看過賀蘭澤,不由再次投去感激之情。
或許他的初衷,是培植心腹。
但是她依舊感激。
陰差陽錯,全她年少初夢。
行禮道謝後,諸人前往議事堂,商討戰情,研究救回皚皚的計策。
首先分析當下戰力分布。
這處人手加上賀蘭澤帶來的,共計五萬有餘。但是並幽兩處的兵甲守城兩月沒有調換輪休,又拼盡權力打了數日前一場死戰,如今戰力不足,滿打滿算可用兵甲三萬出頭。
而謝瓊瑛處原是六萬精銳前來,根據戰損初步統計當還剩四萬左右。
如此,兵力基本相當。
再論據點,如今賀蘭澤領兵在雲中城中,根據暗子回稟謝瓊瑛則占據了百里外的子辰縣。
這般便也論不上誰攻誰守。
再論優劣勢。
賀蘭澤處皚皚被作了人質,衛恕心系呂辭,知曉青雀中毒,以此拿皚皚換解藥。故而皚皚在謝瓊瑛手中,最為掣肘。
而謝瓊瑛處則糧草不足,難以形成持久戰。
兵力相當的情況下,攻城不僅沒有任何勝算,反而極易慘敗。是故為今之計,便是儘快讓其他州城發兵增援,同時切斷長安對謝瓊瑛處的糧草供應。
四下州城援兵——
賀蘭澤合了合眼,終是要動用如今他舅父掌管的四州兵甲……他從隆守城出來,原並沒有打算長久的留下。
他還是想著要帶謝瓊琚回去的。
他不敢賭萬一,怕這些熟悉又險惡的環境再度引起她的病症。
是故,他並未驚動太多人。
縱使多數已經知曉他歸來。
但少些人知曉,他抽身時總能簡單些。
終究只是輕嘆了口氣,皚皚不容他多作猶豫。這日商討散會後,他便傳信各處要求發兵增援并州。
信件快馬送走,暮色已經降臨。
賀蘭澤回來後院暫歇處,謝瓊琚扶過他臂膀坐下,捧來一盞補膳給他。
聞他前殿事宜,聽到他讓公孫纓兼任了這處刺史位,遂蹙眉有些不虞,「你要培植自己的人手,也且容人家姑娘緩緩。她眼下心境,管理一州城亦是疲累,你還塞她一處。若是這會不慎出了紕漏,你與她都落話瓣!何必如此心急!」
「哪裡是我的意思。」賀蘭澤用過湯水,往後將正給他按揉太陽尋的人拉來,抱回自己膝上坐著,嘆道,「是丁三郎臨終所託,道是年少欠她一諾。又恐她多心陷在其中,方讓我搭台領著并州一眾官吏唱了場戲。大家原都知曉。」
「竟是這般?」謝瓊琚不免震撼,又想起莫名患了病重、連這日入殮都不曾出現的呂辭,想著多來三人情意糾葛,只無聲搖了搖頭。
嘆道,「終是可憐了那個孩子。」
「沒有雙親撫養的孩子……」
她沒再言語下去,雙手從賀蘭澤臂膀鬆開,圈上他脖頸,將他摟入溫熱懷中。
賀蘭澤便沒有看到,她泛紅的雙眼輕闔,睫羽微濕。
只是在片刻後,從她懷中探出,慰聲道,「你安心,我定把皚皚救回來。」
謝瓊琚看他許久,咬住唇瓣頷首,「和我說說,如今的局勢和你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