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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一個不能說話,不能哭笑……」賀蘭澤緩了緩,「或者你我易地而處,你會選擇讓我一直躺著,無聲無息;還是背水一戰,去尋那顆救命的藥!」
謝瓊琚眺望外頭飄飛的大雪,伸手摸上窗欞,低聲道,「我怎麼就會病成這樣?」
我怎麼會病成這樣?
與此時的她,這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問話。
然而賀蘭澤聞來,卻覺摧心剖肝。
縱是非出自他之手,卻多來因他而起,他難辭其咎。
只無聲垂著眼瞼。
這樣的愧疚無處排遣,有一個瞬間甚至感到絕望。然而更多的,他意識到,因愧疚而起,當初她相比亦是如此。
偏偏重逢之初,他只在意自己的愛恨,沒有在意她的心思。
而這會,謝瓊琚這廂,尚且還在努力回想賀蘭澤說的話。
他說得有理,她反駁不了,便有些委屈。
為自己頻繁做針灸,扎出無數針孔,隱隱作痛而委屈。
為他要赴那般險境而委屈。
於是,亮晶晶的眼淚滾落下來,砸在賀蘭澤手背。
他抬眸看她。
如今少了往事積壓的姑娘,神思明顯輕鬆許多。
如同她的心緒。
難過便流淚。
流完便堅強。
重新昂起了頭,素手摸過眼角,隨著遠山眉眉梢的弧度,自然又熟稔地上揚抹淚,收起悲傷色。
「成吧,我們好好準備。你說得對,換了你,我也得這樣救你。與其糾結路難行,不若我們多備些法子!」
她似有些累了,雙眼微微虛闔。
賀蘭澤笑了笑,起身抱她往床榻走去。
她又看一眼自己兩條帶著無數針孔的手腕,將袖子擼下,同賀蘭澤湊得更近些,圈著他脖頸道,「薛真人不是說睡得久,醒得也能久些嗎?不要兩日醒一回了,改成四日一回吧,讓醒的時辰長些。不然就這麼三兩個時辰,還總這般扎我,疼的!」
「總躺著,薛真人恐有有礙你肌肉。」
「你給我按揉就成,我問薛真人了,有相關的按揉穴位的書籍。趁著還有時間,好好學去。」
「成。」
「讓皚皚也學。」謝瓊琚一個也不讓他們落下。
賀蘭澤頷首。
於諸多事宜都需要他做決定,卻無人告訴他對錯的彷徨中小小的舒出一口氣。
他本就在是否延長她睡眠這個問題上糾結,實在是不忍心每回讓她醒來之時,都因疼痛而頂著一頭細汗,但又恐薛真人所說病症。
竟一時不曾想到有按揉之法可以緩減。
*
如此又半月過去,已是一年除夕日。
這是謝瓊琚要求每四日醒一回後,第三次甦醒。
紅鹿山雖在方外地,比不得紅塵中煙火人家。但比之平日裡,還是多出一些味道。譬如膳房裡送來了五辛盤和屠蘇酒。
謝瓊琚如今不能飲酒,以茶代酒給賀蘭澤祝新詞時,把原本屬於自己的酒餵給了他。
「沒你這樣的,自個都飲茶了,還多灌我一盞。」
「為自個夫人飲的,你都要計較。」謝瓊琚看著他沒多久便上頭的面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喉結。
「別鬧!」賀蘭澤慌忙瞧過才將將離開兩步的皚皚,面色愈發紅燙,只嗓音抑聲。
謝瓊琚也看皚皚,這會已經沒了身影,遂挑眉收手。
賀蘭澤才喘一口氣,猝不及防地,她傾身上來,還是喉結處,用唇齒含過,就那麼一瞬,退身的時候,以靈舌收得尾。
濕潤的,纏綿的,一個吻。
落在他鋒銳喉結。
燭光跳躍在彼此中間。
謝瓊琚提裙下榻,坐去男人身旁,又餵給他一盞酒。
聞他呼吸減重,觀之雙眼迷離。
她抱人入懷中,輕拍他背脊。
背上就一隻手,還有一隻手在胸膛上順氣,慢慢下滑。
「還鬧!」賀蘭澤從醉意里撥開愛意,提出一分清醒,扼住她的手。
「我們來此都快兩月啦,郎君聞香而不食髓,妾當你不……」謝瓊琚趴在他肩頭,雖被他扼著手腕不能動彈,但自個也沒鬆開,就這般握在手裡閒話。
「你身子虛成這樣,我總沒有再折騰你的道理,怎會是不愛你,無有興趣的意思。」賀蘭澤試圖拔出她的手,然而半點動不了。
「妾不是這個意思。」謝瓊琚直起要看他一眼,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靠在他肩頭,「妾以為……郎君辛苦,不能、不能……」
「不能什麼?」賀蘭澤蹙眉問。
謝瓊琚搖頭,竟鬆開了手,「沒有,眼下妾放心了。」
「你……」賀蘭澤回神,酒醒了大半,索性將那隻手重新按了回來,喉嚨發緊道,「罷了,我不計較。但是你得有始有終吧……」他低眉掃過,抓緊了細軟的柔荑,「謝五姑娘,你負點責任成嗎?」
謝瓊琚坐回去,然才半柱香,她便合了數回眼睛,最後含糊道,「妾累,妾困了……」
賀蘭澤深吸了口氣,「自己滾去榻上,今晚沒人給你暖被窩。」
謝瓊琚還欲說什麼,見人已經甩了帘子去往淨室。她在榻上坐了片刻,聽淨室半點水聲皆無,不由裹著披風滾在榻上咯咯直笑。
這晚,到底飲酒後不曾及時飲醒酒湯,賀蘭澤比謝瓊琚先入的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