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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你是我的女兒,更應你是你。」話至此處,謝瓊琚突然頓下,淚眼模糊。

    「阿母……」皚皚顫顫喚她。

    謝瓊琚含笑搖首,只低低道,「阿母也不是這般無私偉大……」

    今歲,她二十又五,不長不短的年歲。

    自認為,為人女兒,擔盡責任;為人妻子,付盡愛意;為人母親,也扛起了天地。這都很好,皆是她自己的選擇,沒有後悔。

    「阿母,您要說什麼?」

    謝瓊琚從已過的二十餘年裡回神,聚起神思望向自己的孩子,至抬手抹去眼角珠淚,輕嘆道,「阿母只是遺憾想做自己時,想能隨心一些時,已是精力耗盡,病體纏身……所以希望我的皚皚,能自在些。如此,阿母亦是把自己的期盼和奢望給了你,也算不得無有私心,是不是?」

    「阿母!」皚皚挪過身子,撲入她懷中。

    「傻子,你該早些與阿母說的,白白難過憂鬱了這麼些日子。」謝瓊琚下顎蹭著女兒發頂,輕輕拍著她窄小的背脊。

    「是阿翁……」小姑娘帶著哭腔道,「阿翁囑咐的。」

    「他怎與你說這般多話?」謝瓊琚嗔道,「又囑咐你什麼了?」

    小姑娘伏在她耳畔低語,一字不落,「你阿母只有你,唯你最親,記得順她伴她,永遠愛她,別丟下她。」

    「他說的不對,你莫聽他的。」謝瓊琚聞後良久,心頭滾燙,滿眼滿心都是那人模樣。

    只輕輕推開女兒,溫慈地看著她,「若是如此,阿母會覺得負擔,病就更難好了。」

    想了想又道,「你回去你阿翁身邊,需牢記一事。他日你阿翁娶妻生子,你不可阻他攔他。且不說他的難處,這是阿母的希望。」

    皚皚搖頭,「這個我不明白。」

    「阿母與你阿翁再難同行,不是我們不相愛。相反是因為太愛,可是阿母愛他多來拖累他,他愛阿母又給阿母徒增負擔。我們從未輸給彼此以外人,只是敵不過命運和世道。這些話你現在可能很難理解,不要急,你且先記住就好。」

    「嗯。」小姑娘頻頻頷首。

    謝瓊琚看她笑靨,終於松下一口氣,只忍過昏脹的頭顱最後囑咐道,「眼下你阿翁即將西征,我們且不去擾他,也不麻煩薛真人為我們再破例開山。阿母再養你兩年,養得如花似玉,再給你阿翁送去如何?」

    「是皚皚陪阿母。」小姑娘徹底眉開眼笑,開懷道,「明日我生辰,我給阿母送禮。」

    謝瓊琚笑笑,讓竹青帶孩子去洗漱就寢,自己坐在案前,繡一個荷包。

    許是這晚講話太多,費了她太多神思,在一連扎了兩回手指後,謝瓊琚吮著滴血的指腹,尤覺疲憊,靠在榻上緩減腦海中的陣陣暈眩,緩緩合上了眼。

    「姑娘!」竹青回來時,見人面色虛白靠在榻上,素指還沾著血,而繡了一半的荷包滑落在榻,裡頭一枚平安符滾落出來。正好在她手指邊,染上一抹血跡。

    也不知為何,竹青一陣心慌,只匆忙上去再次喚她。

    「皚皚睡了?」謝瓊琚幽幽轉醒,一邊揉著太陽穴道,一邊重新拾起針線,「你去備水一會盥洗,我再繡一會。」

    她亦看見了露出的平安符,目光落在那抹血跡上,一時也未說什麼,只無聲放了回去。

    「水且煮著呢。」竹青坐下來,挑亮燈芯,給她按揉穴道,「姑娘對皚皚說的話,倒是那樣清醒,如何自個這般看不透放不下。您制腰封,繡荷包,繪丹青,求平安符,卻又不給主上送去,這不是白費神嗎?」

    「我做這些,是我自個的事,和他無關。怎麼可以把這些東西給他呢?要是給他,他更忘不了我,說不定能跑來這山上。」

    謝瓊琚頓下手裡的活計,笑得有些虛無,「其實我比他好多了。事到如今,我可以肆意地思念,可以無數次回想過去,守著記憶過日子,可以不再婚嫁獨自一人安靜生活。他勢必也很想如我這般,但是他不可以。相比我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了,而他卻依舊背負著重重枷鎖和責任,縱是沒有他母親,座下文武亦會要求他有妻室,有子嗣……他愛著我,但他必須忘記我,必須娶別人……」

    竹青聞言低低嘆息,無法接話。

    謝瓊琚也未再多言,只重新持了針線。然沒一會,到底頭暈目眩,手足顫顫,只得將東西擱下,扶著竹青的手下榻,「罷了,我們也歇吧!」

    然話還未說完,雙足浦一落地,謝瓊琚便眼前發黑差點跌了下去。索性竹青扶得快,沒摔著。

    「奴婢去請薛真人瞧瞧吧,您這樣都第三回 了。」

    「真人再四五日便出關了,不差這兩日。」謝瓊琚阻道,「別折騰了,歇一歇便好,養足精神,明個給好好陪皚皚一日。」

    竹青不得法,然翌日倒是鬆了口氣。謝瓊琚夜中除了有些出虛汗,尤思賀蘭澤出征夢魘了一小會,一整夜睡了足有四個多時辰,午後歇晌又是近兩個時辰,確實養出一點精神。

    只是惹得皚皚笑話她,說什麼陪自己過生辰,結果是拉了她陪歇晌。這個生辰就差在榻上過了。

    謝瓊琚醒來,揉著惺忪睡眼,表情有些委屈,「阿母難得安枕,你不開心?」

    開心。

    皚皚挑眉。

    然這日最高興的是,夜幕降臨後,她在山巔上,看到了無數緩緩升起的天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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