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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阿母,你預備的這些東西不是說要作為新年賀禮送給玉姨他們的嗎?這會怎麼忘了?」皚皚喘著氣,在謝瓊琚面前停下,仰頭望她。
謝瓊琚的確忘了。
初入深山,即便有意控制著不去念想賀蘭澤的種種,但她到底一介俗人,多有牽掛。尤其是在極其嚴寒困苦裡,給過她溫暖,攙扶過她的人,她牢記心頭。
離開遼東郡時,李洋因公受了點傷,郭玉回去照顧他。
謝瓊琚正值病發中,纏在離愁別緒里,未曾好好同他們告別。雖與賀蘭澤說了,對其夫婦多多照拂,但心中總是多有感愧。
如今在這裡一月,她心緒平復些,便就地取材,與竹青一道繡了塞入白芷、川芎、芩草等可以補氣安神的草藥的荷包,又用蔥姜蒜椒芥製作了可驅寒殺毒的五辛盤,打算等薛靈樞下山時,勞他送給郭玉夫婦,還有王氏首飾鋪的掌柜。另外郭玉尚在識字中,她還細心制了字帖,寫了心得與她,如此滿滿裝了一大行囊。
卻不想,臨近除夕這兩日,她再難控制心緒,總是莫名回憶起延興七年同賀蘭澤第一回 守歲的場景。想的多了,過往種種愈發清晰,周遭的事便時不時忘記。
紅鹿山兩年才開山一回。
雖四下不免高官諸侯,但一方存在定有他的法則,作為難得的方外淨土,各方紳豪都守著這個默契,不隨意踏入。
且唯一的出入口還擺著守山陣法。
這會薛靈樞帶人入內,已屬破例。故而他此番下山正常得到兩年後的四月里開山之日方能上山。
而謝瓊琚更是最恐給人增添麻煩,亦斷不會輕易上下山。
何況,她原就是打算在此終老的。
如此,幸得眼下皚皚同竹青追來,否則製作的這些新年賀禮,便算是白費了。
她接過來,擱在一旁的石桌上檢查,順道囑咐薛靈樞。
索性竹青早已分裹清晰,上頭也標註了姓名,沒有浪費太多的時辰。只是謝瓊琚從裡頭拿出了兩樣東西。
一樣是一柄摺扇,扇面上是她親筆所繪的「靈鵲兆喜」圖。
「這個是給薛大夫的。」她捧上去,「拙筆一點賀春的心意,薛大夫不要嫌棄。」
「靈鵲兆喜」出自《禽經》。
「鵲」字放在新春即為喜鵲報喜,送給薛靈樞又是贊他醫術似扁鵲,加之她那般高深的丹青技藝,實屬有心。
薛靈樞喜不自勝,接過翻來覆去地看,當下便擱在手中搖開,自是一股風流意氣。
「這是冬日。」皚皚嗤道,「薛大夫也不嫌冷。」
諸人笑過不提。
謝瓊琚面上笑意未減,又拿出一物,放在包袱外,如此將包袱系好,捧給薛靈樞。
薛靈樞看她拿出的東西,卻是慢慢收了笑靨,一時沒有移步,想說什麼又不知該如何張口。
到底還是皚皚出聲道,「阿母,這個腰封不是你縫給阿翁的嗎?您怎麼拿出來了?」
「阿母只是練練手藝。」謝瓊琚將包裹推上,「冬日白晝短,薛大夫早些上路吧。」
「等等!」皚皚掂足抓過包裹,欲要解開,拿出自己的東西。
她聞賀蘭澤要西征,且是在料峭二月,遂用前頭剩餘的鹿皮給他縫製了一副護膝。
「你作甚?」薛瓊琚蹙眉道。
「阿母不送,那我也不送了。」
「為何?」謝瓊琚問。
皚皚低著頭,片刻道,「您不給阿翁送賀禮,自有不送的理由。我怕就我送了,你會生氣傷心。」
頓了頓又道,「阿翁送我們來時,同我說,阿母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一定要和你一心,切莫反著來。」
山風呼嘯,謝瓊琚一下紅了眼眶,鼻尖泛酸。
她蹲下身,將孩子的手從包袱上挪開,握在自己手裡,「你送你的,阿母沒什麼好生氣的。他是你阿翁,你為人子,送份新春的賀禮表你孝心,實屬正常。」
皚皚展顏,點點頭。
薛靈樞終是沒再多言,示意小廝接過,拱手離去。
三人站在山門口目送。
許久,謝瓊琚扛不住嚴寒,打了個哆嗦。竹青見狀,上來扶她,道是人看不見了,回吧。
謝瓊琚含笑頷首。
「皚皚!」兩人都已轉身,小姑娘卻一動未動,謝瓊琚回首看她,見她望著遠處出神,遂又喚了聲。
「阿母!」皚皚追上來。
「翁主看什麼呢,這般出神?」竹青攙著謝瓊琚,忍不住探過身子問道。
小姑娘默聲搖首。
謝瓊琚低眸看她,回想孩子眺望遠方的神色,只揉了揉她腦袋,未再追問。
*
山間歲月匆匆,確實平靜許多。
薛真人鮮少見人,加之謝瓊琚的病情薛靈樞已經整理得足夠詳細,這一個月來聯合三館的醫者一起多次探尋方子,根據她的體質,配出了柴胡疏肝散和血府逐疲湯兩味藥。是目前最能夠幫助她解郁安神,養心補氣治療病症的。
她在用到第二個月的時候,稍微有了些起色。
睡眠增多,一夜能安穩睡上兩個時辰;心緒也平和許多,二月二山中有小型宴會,她還戴著斗笠和竹青、皚皚一道去逛了小半日。只是後來體力不濟,加之頭暈目眩,便提早回來。休息了兩三日,慢慢也恢復了過來。只是飲食上,依舊沒有太好的胃口,用的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