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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秋日晚風起, 半邊天際燒起如火的晚霞。她正如從雲間流光里躍馬揚鞭而來的小仙子,有明艷冷冽的面容,清水透亮的眼眸,衣袂烈烈,烏髮上金絲絛割裂身後天幕, 絲絛上小鈴鐺在風中叮噹作響。
「阿母——」她勒馬收鞭,踩蹬下馬。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奔來時利落迅疾,直撞入謝瓊琚身上,都容不得她俯身,兩手已經抱緊她雙膝。
「翁主, 您慢些。」竹青喚她。
「阿雪,你沒事吧?」郭玉扶了她一把。
謝瓊琚被孩子這樣一撲, 踉蹌往後退了一步。
她輕輕搖了搖頭。
伸出手搭在孩子雙肩上,垂眼看氣息微喘的孩子。從袖中抽出巾怕, 俯身慢慢給她擦著汗漬,將粘在耳邊的髮絲細心拂開, 將額上的劉海撩起, 擦拭裡頭藏著的涔涔薄汗。
她的身體還有方才被孩子撞上的餘震, 耳畔還縈繞著那一聲清脆又熱望的「阿母」。皚皚予她的,如此濃烈的感情, 這日是她頭一回享有。
「是不是阿母出來看皚皚, 皚皚特別高興?」她忍不住問孩子。
小姑娘點點頭, 「阿翁說,您要是能走出院子,以後就能走出府邸,就能走出這個郡縣,更久以後也就可以走遍天下所有的地方……您的病就慢慢好了!」
謝瓊琚笑了笑,「你阿翁說得很對,阿母會好的。」
「阿翁!」正論到他,皚皚越過謝瓊琚,看林子那頭正趕來的男人。
謝瓊琚轉過身去,見人神色匆匆,腳步愈發快速,便牽過女兒上前迎了兩步,不禁蹙眉道,「是出了什麼事嗎?你這般模樣?」
「……無事!」賀蘭澤看她,又看周遭場景。
教導騎射的師父們在對面林邊道上閒話,侍衛們如常值守,馬夫牽著馬方才迎面撞上時同他行過禮,丈地外的涼亭中,郭玉和竹青正在沏茶擺點心。
剩這處,母女倆正母慈子孝。
「秋高氣爽,妾出來走走。」謝瓊琚儼然看出賀蘭澤的來意。
當是聞她出殿,以為侍者傳錯消息,又或是她出了旁的事,遂如此心急趕來。
「妾很好。」 她與他展顏,抬了手點向他眉間正欲觸上,然想到皚皚還在身畔,又是這朗朗白日,不由別過眼放了下來。
「收回去作甚?」他將眉頭皺得更緊,往前走近一步。
謝瓊琚想退,他長臂已經扶上她背脊,不讓她動。
晚霞燒得正旺,萬千光耀落在她面龐,將她雙頰原本敷灑的胭脂暈染得愈發瑰麗燦爛。連著久病無神的目光也因為霞光的跌入,閃出細小的光芒。
香靨凝羞,柳腰如醉。
竹青原是來喚他們用茶的,見這模樣也沒出聲,只做了個「噓」的動作將皚皚趕緊牽走。
謝瓊琚抬眸看依舊蹙眉的男人,忍著笑意舉過手,輕輕撫平他眉間褶皺。
男人便眉宇舒朗,笑得如願以償。只拉過她避在濃陰處,吻過她手背。謝瓊琚瞪他一眼,道是要回去了。
回去路上,賀蘭澤換了只手牽她。
謝瓊琚無奈低笑,只深吸了口氣,伸出被他吻過的那隻手,反手掩口,唇齒落在方才的位置。
賀蘭澤挑眉不語,牽著人往前走去。
*
到殿中已是晚膳的時辰,為著謝瓊琚出殿這一舉動,賀蘭澤喜不自勝,巴巴喚來薛靈樞查診。
「我聽說了,但是不至於這般急的,我想明個早點來看看便罷……」
「那你眼下看了,明日不看不也一樣嗎?」賀蘭澤催促道。
「在下還未用膳呢!」
「孤也未用,孤賜膳!」
謝瓊琚更衣出來,見薛靈樞已經過來,只含笑與他見禮。
望聞問切後,薛靈樞神色不錯,只道原先的藥且先減少十中之二,其餘不變。
謝瓊琚含笑謝過。
賀蘭澤和他一起走的,路上細問了謝瓊琚的狀況,道是,「眼下看她與常人無異,如何只減這般少的劑量,到底是藥三分毒。還有你說的刺穴扎針不是有反噬嗎?兩日一回,瞧著她兩隻腕上針孔都來不及消去。」
「針孔罷了,且是在下的手藝……」薛靈樞也懶得和他計較,只是到底神色凝重起來,只嘆道,「前頭與你說過的,夫人乃心病。這些日子翻閱書籍,與叔父一道查閱典籍,夫人所患極有可能是鬱症。」
「鬱症?」賀蘭澤不解。
「不怪前頭醫官都查不出來,是一種極罕見的病,主要病因是情志內傷。」薛靈樞解釋道,「由於情志不遂,鬱氣凝結,七情傷五臟,然後內傷外化,身體出現各種病證。發病可急可緩,最關鍵是遇刺激而反覆。眼下除了安神一類的湯藥輔助,並無太專門的藥物治療。所以藥量只能嘗試著減少,我來給夫人扎針的頻數暫時也不能停下。」
「最最重要的,如今夫人不是有所好轉嗎,當是周圍環境尚可,你亦伴得不錯。這般檔口上,千萬別逆她更別刺激她,她想或不想,皆隨她。否則功虧一簣不說,說不定還加劇她的病情。」
「有幾成把握確定夫人是得了此種病?」賀蘭澤問。
薛靈樞頓下腳步,「九成。」
「九……孤知道了。」賀蘭澤合了合眼,「傷及性命嗎?」
「病例太少,很難說。」薛靈樞直白道,「容在下慢慢再查查藥典雜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