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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長意伴著孩兒,將孩兒照顧得很好。」賀蘭澤翻過賀蘭敏命人拿來的卷宗,心中明白幾分意思。
她眼下連這些事宜都操持不了,何論照顧她。
便索性直白道,「她確實身子尚弱,照顧不了兒子什麼。但是她在,我的心是定的,有著落的,便是最好的照顧。」
「只是眼下這等子事宜,只得繼續辛苦阿母了。」賀蘭澤合上卷宗名單。
「等等,你且第一頁最末的和第二頁首頭的兩位。」賀蘭敏指了指卷宗,「這點事不算什麼,基本也安排好了。就是這兩處,你看看。」
第一頁最末是公孫纓。
第二頁首位是呂辭。
「阿母的意思是要將這二人隔遠些安排住處?」賀蘭澤看出端倪。
呂氏女乃并州丁朔髮妻,年少時同二人皆在其父呂君侯座下受教,一心愛慕父親門下這位最得意的弟子。只是丁朔同公孫纓彼此有情,直到後來二人莫名情斷,她方得了這段等待良久的姻緣。
「阿母聞她已經有孕四月有餘,孕中人多思,情緒反覆,若是碰上公孫氏多了心便不好了。」
話至此處,賀蘭敏不由看了眼賀蘭澤,也未多言,只繼續道,「眼下中秋宴會,就是為了這丁氏的并州,公孫氏的幽州統歸麾下,哪處得罪了都不好。」
「是故阿娘想了兩處安排,公孫纓好說,她昔日在這便有落腳的園子。就是呂辭,且懷著身孕,總也不好安置在城郊的莊子上,勞她車馬往來。若是也安置在在我們樓中,你且看看,對比公孫纓的園子,這□□水榭待客的其餘院落都是大差不差的距離。故而讓她住阿母這處吧,算是主殿,離得遠,也還算僻靜些。」
「隨阿母住,可會擾了阿母?」
「那便住你樓中,你占著二樓,沒有客壓主的,且還是你。便讓他夫婦居一樓,左右你那處都是現成的屋舍配設,也不麻煩。」
「罷了,還是住阿母這吧。」賀蘭澤念起謝瓊琚,屆時千山小樓往來儘是人,唯他院中尚且安靜,且留與她。
賀蘭敏看著他,輕笑了聲,嘆道,「阿郎,眼下我們尚在這邊地,便也少不了客往迎來。他日若是入主長安,更是需要往來周旋。謝氏什麼也不幫不了你,不僅幫不了了,甚至她還未成為你的詬病。」
「阿母,聲音是可以隨著時間消散的,長意的病也會慢慢恢復。世人若覺得她是我的污點,那是我無能,我願意與之俱黑。但是在這之前,我會努力成為她的榮耀。」
「待光之盛,世人仰望孩兒,也仰望與我並肩的她。」
母子兩四目相對。
半晌,賀蘭敏頷首,「願如你意。」
未幾,賀蘭澤起身請辭。
「看樣子,殿下是鐵了心,半點不肯退步。」見人影遠去,繪雲扶著賀蘭敏回屋,不由感慨道。
「光照世人,並肩受拜,他還想著捧她上後位。」賀蘭敏嗤笑道,「也對,少年夫妻,情深起來,該是不死不休……」
*
賀蘭澤在前院議事堂議事。
前段時間一來為著臂膀續筋脈一事調養身體,再來是陪著謝瓊琚,他已經足有兩月未踏入議事堂,多來都是讓恩師杜攸主持,然後送來他的書房,重要事宜由他過目蓋章。
這日在議事堂中,滿殿文武官員,整個議事過程中,都有諸多尷尬。因為論了兩樁事。
一是復盤上黨郡之戰。
二是分析當下東線時局。畢竟並、幽兩州此番會盟,同前頭他攻城掠地收占城池不同。這廂無需兵甲死傷,便需給出合適的酬勞。
譬如權勢,爵位,封地,總之多有代價。
而論起這連兩樁事,總有一個人是跳不過的,那便是謝瓊琚。
上黨郡之戰有她胞弟開始,直至由她結束,徹底改變東線格局,推進七州合一。
故而談論之際,一旦論起她,諸官員總有顧忌,不自覺望向賀蘭澤,亦或是訕訕垂了眼。幾乎所有人,對她都懷著摸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是感謝她這般快的幫助他們加速推進了會盟,若無她,眼下謝瓊瑛大抵已經和高句麗聯盟成功,這東線上烽火已燃。
然這樣的功績卻是靠一個女子名節盡毀得來的。
自有不少人覺得是她咎由自取,便是無她,他們戰馬揚鞭,金戈銀槍,一樣可以護住城池。即便戰死,亦是另一種榮光。
一個多時辰的論政,多有磕絆,才論至十中之三,賀蘭澤素指敲過桌案。聲音不大,但是四指齊落,既脆又悶。
一下懾停了正在言語的人。
銅露滴答,直到殿中能聽到人的呼吸聲,他方開了口,「上黨郡上,乃孤親自送夫人前往。彼時是孤與夫人生了嫌隙,負氣累她受此傷害。過在孤,於私未護住髮妻,於公未識清對方敵將歹心;而罪在謝瓊瑛,乃禍之源。」
「至於夫人,無辜至此。絕望中自救求生,亦不忘為孤大業效力。今日爾等尚有機會在此對她多有看法,是因為她剝了衣衫破了聯盟。」
「孤知曉,何論你們,便是這泱泱天下人,都覺謝氏女若是死了,方可得貞、得潔,得榮,得烈,甚至可得人之大偉。遺憾她未死且偷生。然即是如此,孤想問,一具無魂的軀殼可得,如何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反要遭受與之相悖的惡言!這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