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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高句麗的人手也撤了,剩下并州兵甲和賀蘭澤那些並不曾見過謝瓊琚的人,翻著一具具屍身,替他們主上尋找他親自送上山來的妻子。

    然而,夕陽落下,滾油火把不慎落在屍堆上,舔人\肉油脂蔓起業火,人困馬乏,還是沒有尋到那個婦人。

    其實他們尋到她的,好幾個人看見一個衣衫裹泥,發麵不整的人,如遊魂般走在戰場上。

    他們都上去問過。

    問是不是謝家女郎?

    她搖頭。

    問是不是賀蘭夫人?

    她也搖頭。

    「肯定不是她,謝家女名門閨秀,怎會如此衣袍半開?」

    「就是,主上的夫人,也不會這般不顧體面!」

    如此,只當她是哪個戰死將士的家眷,幾多擦肩,後無人問津。

    賀蘭澤上山時,已是夜幕四垂,不見星光,唯下弦月皎皎掛天際。

    他聽諸人回話,沿著話述的蹤跡摸索尋去。

    在南山之巔的懸崖上,看見他妻子背影。

    「長意!」他逆風喚她。

    她回首,如聞天籟,如見神至。

    但她啟口,卻說,「你停下。」聲音細弱,只因風故方才傳入他耳際。

    她的力氣,散在來時路。

    她走了好久,暈過兩回,才爬來這處。

    死有很多種,她隨意撿把刀就能了結。但是,她連這具軀體都不想留在人間。

    她想散得乾乾淨淨。

    「誤君多年,今日我還了……」

    下弦月,月光鋪滿山巔。

    他沒有抓住她,但也沒停下。

    作者有話說:

    抱歉晚了,有紅包。然後今晚不更了,緩一緩。估計最多只能寫2000左右。明天加更。感謝在2023-05-05 00:38:41~2023-05-05 14:38: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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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晉江首發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上黨郡南山之巔上, 賀蘭澤的一聲「長意」淹沒在後面無數聲的「主上」里。

    喚她和他的,謝瓊琚都聽到了。

    「長意」,從他口齒間喚出的兩個字。

    情人說情話, 餘音婉轉。

    真的足矣。

    而隨之而來的喚他的聲音, 又讓她心安。

    山風如罡,她已經睜不開眼,但還是隱約看見,他的屬下垂下繩索,他抓住了。

    就該如此。

    他若隨她跳下共死, 她就又欠他了。

    生時,她被命運裹挾,極少能按照自己心意過活。

    只這一瞬,是這一生唯一自私。

    她終於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無所顧忌地行事。

    哪怕是赴一場沒有生還的黃泉路。

    哪怕是死。

    她合眼沉入崖底。

    他沒能許她這樣沉入崖底。

    屬下們千鈞一髮之際,垂下的是藤蔓。

    終年長在崖上的藤草,耐磨, 堅勁。

    他的右手本能地抓住了,左手伸出就要攬住她的瞬間, 卻是一陣酥麻卸力。

    他碰到她衣袂的一角,卻沒有觸到她。

    左手絲毫提不起力。

    眼睜睜看她從指尖滑落。

    於是他抽緊藤蔓甩向她的方向, 沒有指望纏住她,也不可能纏住她。他就希望有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能夠偏移她的方向。

    三個晝夜的勘查地形, 兩個晝夜的攀爬, 他沒有來得及救下她。但也不是一無所得的,按照前頭研究, 南北山麓地勢基本一致, 這山崖下若是如此懸直落下, 當真深不見底。然左側一眼掃過,尚且水霧深而色澤濃,極有可能存在深潭。

    這是九死一生里殘存的理智,全部用來給了她。

    剩下唯余半生錯過、來不及言說的愛。

    激湧上來。

    讓他再度鬆手,欲要抱住她。

    上天厚愛。

    激起水花無數。

    賀蘭澤在茫茫深水裡,終於握住她。

    那一點纖細臂膀,欲碎的骨骼。

    他攬她入懷中,用最大的幅度抱緊她。

    任水流湍急,潭底幽深。他的臂膀始終護在她頭顱,一路被礁石碾過,滑割撞擊的是他的皮肉。

    雖還是被衝出很遠,卻也終於浮出水面。

    似這一刻天地無光,夜風寒涼。

    但他的眼中有殘留的星辰明月,身上還有一點體溫。

    他甚至沒有測她鼻息脈搏,判她生死。只用一隻手凝了力氣按壓她的胸膛。

    有過一刻害怕和遲疑。

    肋骨根根分明的觸感,仿若皮肉不存,他稍微施力就會折斷她骨頭。可是不控水出來,一樣會奪她性命。

    賀蘭澤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陷入二者擇一,無論怎樣做都有將她送入死地的境地里。

    長意!

    長意!

    他在這個四下無人,只有無盡黑暗和寒意的深夜裡,一遍遍呼喚她。

    直到她嗆咳發出細小的聲響,唇角滑下一道道水流。

    他終於止住聲息,一把將她抱於懷中。

    風聲呼嘯,也掩不住他的泣聲。

    他說,「你嚇死我了。」

    可是,她卻沒有半點聲音,除了微弱的呼吸。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開口說過話。甚至,都不曾好好看過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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