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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然後,淚珠子卻噼里啪啦地掉,哭得惶惶不安。
他被她悶懷裡,有想笑又不敢,想哄又無從入手,最後接了她滾下的熱淚,指尖顫顫,送入自己酸澀又脹疼的眼眶中。
自他懂事,母親嚴苛教誨下,便不許他哭泣落淚,總要他昂首看這個世間。
說這是他本該姿態,最初模樣。
然而,謝家姑娘卻捧著他面頰與他說,「哭出來會舒服許多。」她一邊哄他哭,一邊給他擦眼淚。
又蹙眉嘀咕,「就一滴?你看你眼睛紅成這樣,不難受嗎?」
他一把將她抱在桌案上,抓緊她五指攏在手中,低頭沉默吻她指骨。
心中怯怯。
容我想一想,怎樣與你說。
你別生氣,更別不要我。
後來他敞了心扉,得她始終如一的愛意。
後來他也常笑,面容越來越明亮。
後來身邊的人都知道,他們的主上愛敞亮有光的人。
後來……他們仿佛在命運的某個節點上交錯擦肩,交換了彼此。
賀蘭澤看榻上的小姑娘,已經睡熟,嘴角翹起細小的弧度,眉眼挽成月牙的形狀。
他給她掖好被角,又喜又怕的心中,在長久的凝視下,最後匯成成一腔痛意,滲透到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他想起片刻前他踏入寢殿時孩子的情狀。
「我睡過時辰了……」她聲色低喃,還未癒合的手指攥著被褥。
儘是小心和卑微,是她母親如今模樣。
*
殿外侍者來傳話,打斷他的思緒,道是前院議事堂中文武已經聚集,都在侯他主事。
司膳又攔了他一遭,道是還不曾用膳,切莫空腹傷身。
薛靈樞亦趁機攔下,「把藥也喝了,六齒花再過半月便開了,屆時將續你筋脈。」
賀蘭澤點了點頭,聽話繞來偏廳用膳吃藥。
他將時間倒退回去,來回想。
是他的錯。
他撐著一張臉面,懷著明明早已散盡的恨意,在識出她的第二日,去鋪子裡定製飾品刺激她,堵住了原本她或許願意開口的話語。
她也確實開過口。
那個大雨磅礴的夜裡,她走投無路,分明和他說了,皚皚就是他們的孩子。
是他,不肯認她。
所以後來種種,是堵著氣?
陰差陽錯,他又把她送去了上黨郡,交換他至親表妹。
這回,估計她更氣了。
但是孩子在這,他認出來了,他會好好認錯。
她從來都是縱他寵他厚愛他的,不會捨得真的離開他……
他想,他們還有很多好時光。
賀蘭澤一口接一口進著一盞小天酥,不知怎麼就嗆到了。
還嗆到有些厲害。
司膳跪首,連道可是味道不對?
侍者上前,給他奉水更衣。
他緩神舒了口氣,擺擺手,示意司膳起身,吩咐再盛一盞便罷。
更衣出來,只靜心用下,再進湯藥。
薛靈樞尤覺這一晌午面前人都不對勁,直到這會見人將藥、食皆用下,再把脈搏,遂稍稍安心。
兩人一道出的屋。
外頭晴空萬里,芳草萋萋,漫天雲霞倒映在他如水的眸光中,他似看見她的模樣。笑意更深了些。
她在上黨郡左右是姐弟團聚,總也是舒心的。
那是他嫡親的手足,他們自幼要好。在長安的那些年,她胞弟對她的看顧甚至比他父親還嚴。
謝嵐山知曉他身份後,便也不敢阻攔她一次次前往謝園的探望,與他的相處。
反而是謝瓊瑛,時不時踩點來接她,唯恐他讓她晚歸,壞了她名聲。
想起謝瓊瑛,賀蘭澤不由想霍律帶回的信息。卻也實在想不通為何他要騙他皚皚的出聲年月。
思來想去,唯有一處,大抵是謝瓊琚特意叮囑,怕他知道了,回去救她們,再入險境!
彼時好意,不想日後成了他誤會她的由頭。
賀蘭澤輕嘆了聲。
眼看就要到達議事堂,他望著長案上的沙盤圖,兩側的文武屬臣,心中不由起了一個念頭。
或許這一戰並沒有原本預料的那樣艱難。
謝氏族滅,謝瓊瑛所要不過是恢復家族聲望。
而自己的妻子是謝家女,自也是他該做的。
這對抗之兵,或許可以成合兵之勢。
「你到底所遇何事?」薛靈樞就要拐道回自個院子,見這人神色變化幾何,不由好奇道。
賀蘭澤回神頓足,面上笑意又起,目光掃過他身畔領著藥箱的童子,溫聲道,「花葯來了,你當真能續好孤的左手?」
他忍不住摸了摸多年無力的臂膀,有些期盼道,「是不是能恢復如初?」
「也不必,不能彎弓降馬也無妨,就……」他想了一會,面上竟慢慢燃起兩分紅暈,嗓音中滿是年少時的痴迷和眷戀,「就、只要能抱她就成。」
他們,已經有太多年,沒有好好擁抱了。
作者有話說:
來啦~想湊個萬字的,但是夾子數據不太好,鬱悶內耗大半天,想想浪費時間更可恥。就先更這些吧!至少我準時更啦!感謝在2023-04-29 23:49:13~2023-05-01 22:58: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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