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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小小的女童蜷縮在榻上,面龐脖頸全是豆大的猩紅斑點。人已經陷入昏迷,根本喚不醒。

    「怎麼伺候的?」賀蘭澤掀開被褥去抱孩子,想著趕緊送去薛靈樞去。

    「主上莫碰,看樣子像是什麼疹子,別是過人的!」李掌事並著幾個侍者匆忙上來攔下,「已經去通知醫官們了,都在往這處趕。」

    說話間,薛靈樞便頭一個踏入了房中。

    「快看看她。」賀蘭澤催促著,又讓侍女將前後說了一遍。

    薛靈樞測過脈搏,抽出銀針扎挑孩子指尖,見孩子戰慄了一下。而銀針尖頭並未變色,不由松下一口氣。

    只是看過她身上紅斑,又解開衣衫大致看了眼她身上模樣,不由蹙眉道,「這怎麼可能拖到此刻發現?耽擱太久了!」

    「到底是何病症,嚴不嚴重?」

    話語落下,正好其他醫官陸續趕來,薛靈樞趕緊將其中的方大夫拉過來看診。

    半晌,方大夫頷首道,「確實乃藥毒之症。」

    他解釋道,「所謂藥毒症,乃是某些刺激性食物或者花粉通過口服,或者肌膚吸入引起的表皮急性痛癢反應,病症可大可小。平素避開即可,便是偶爾誤食誤碰了,飲兩貼清熱去火的藥排解便罷了。

    話至此處,他不免多看了眼皚皚,「只是翁主這症狀,便是嚴重的了。她這廂都陷入了昏迷,且看這些抓痕,加上疹子的顏色大小,顯然發作四五個時辰了。誤了時候啊,後頭估計得恢復得緩慢些。」

    四五個時辰,那就是一整夜。差不多昨日晚膳的時候就出事了。

    「這幅樣子尋常清熱解毒湯藥已經不頂用了,得尋到根源。」薛靈樞將寫下的方子給方醫官看,轉身又沖賀蘭澤道,「你讓人將昨日一天孩子進的膳食種類呈上來,然後讓……讓帶過這孩子的人趕緊過來,看看可是以前有過類似情形的,助我們加快尋出根子。」

    「對對!」方醫官邊附和,邊掃過薛靈樞暫時開出的一味方子捋胡贊同,轉身讓藥童先去熬煮。

    帶過她的人……

    賀蘭澤看著床榻上被抓爛的被褥,和榻沿指甲的劃痕,分明是掙扎許久後殘留的痕跡。

    如此難熬,定是有聲響的。可是他們發現的就是這般遲。

    他的掃過一旁垂首無聲的李廷,又觀守夜的侍女。

    有一個瞬間,他想讓人將謝瓊琚追回來。

    車駕去往上黨郡,需要十餘日。如今她才走六日,一半左右的路程,要是譴加急快馬還是有希望追上浩浩蕩蕩的車駕的。

    她那樣難,都把孩子養到這樣大。

    如今才放到他手裡不過數日,就讓他養成這幅模樣。

    然而這樣的念頭到底只是一閃而過,很快他便想到了被囚的嫡親表妹,即將聯盟的兩處州城,最後只讓人去將住在蘭汀的郭玉請了過來。

    郭玉見這狀,當即就撲去床榻將孩子抱進了懷裡,然而揪心歸揪心,她也想不出孩子有何忌口的地方。

    照看她數月,亦同她生母相識一年多,並未聽過孩子有什麼藥毒之症。

    幸得皚皚如今的膳食譜子倒是好尋,因她住在賀蘭澤的偏閣中,每日所用食物都與他一般無二。她亦不曾外出,便也談不上進食外頭的東西。整個所處環境都是同賀蘭澤一樣的。膳食羅列出來,很快就發現了端倪。

    和賀蘭澤唯一的不同是昨日司膳處送來的晚膳中有一道時令蔬菜,涼拌白蘩。因為賀蘭澤對白蘩過敏,從來不用。所以皚皚處多了這道菜。

    「便是白蘩無疑了。」薛靈樞舒出一口氣,「這孩子竟同你一樣,忌這口。」

    「這怎會沒發現的?」薛靈樞看了眼郭玉,嘀咕道。

    郭玉原見皚皚這幅模樣,心中急痛,聞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道,「白蘩乃貴稀之物,百姓家一輩子也難碰到。」

    她擦拭著孩子身上不知黏了多久的濕汗,看她幾處裂開的指甲,哆嗦道,「主上處錦衣玉食,金尊玉貴,貧苦孩子多有消受不起,不若還是讓妾照看她吧。」

    話出口她回神覺得激烈了些,只放下孩子跪下身來,「主上,這樣小的孩子原還是片刻離不開人的時候。」

    「成!」賀蘭澤頷首道,「以後你便貼身照顧她。」

    病根尋出,對症下藥,諸人便都松下一口氣。

    屋中人散去大半,賀蘭澤在隔壁偏廳處理其他事宜。

    廳中跪著李廷和昨夜給皚皚守夜的侍女。

    賀蘭澤也沒多言,只道,「侍女丹露去城外莊子苦役三月,李廷去領十廷杖,回青州去。」

    「主上……」

    「再多言一句,就加十廷杖。」賀蘭澤瞥過他,「二十廷杖下來,你怕是見不到孤阿母,沒法給她回話了。」

    「孤知曉是她讓你來的,但是阿母未必容不下一個孩子。你忠心於我阿母是好事,但既惹孤不快,便沒有留在這處的必要了。」

    賀蘭澤拂袖回了皚皚處。

    他看著用過藥後,呼吸平順了些的孩子,然而面上身上依舊紅斑點點,一雙手不耐地撓。

    「主上!」郭玉低聲向他行禮。

    「孤與你輪流看她,你這會去歇著吧。」他持著一旁的團扇,握住孩子的手,給她輕輕地扇風止癢。

    歸根結底是他的錯。

    李廷帶人循著風向拜高踩低罷了,見他接連兩日冷著小姑娘,便只當失了耐心將她拋之腦後了。便也隨意侍奉,不肯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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