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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初三晚膳後,她恢復了些精神,出門去尋賀蘭澤。

    他就在隔壁的書房,守衛回話後與她說,讓她稍後片刻。結果,一個多時辰過去,她並未見到賀蘭澤,卻見到他書房寢殿燈火俱滅。

    再問,侍者道,主上已經歇下了。

    謝瓊琚默了片刻,自己返身下樓。既回了遼東郡,總沒有留在這處,不去尋皚皚的道理。

    不料,守衛道,「主上吩咐,讓您在殿中修養,暫時不能離開二樓。」

    謝瓊琚蹙眉,望向漆黑的寢殿。

    這是還在盛怒中。

    硬碰硬,吃虧的只有自己。她深吸了口氣,回了屋內。

    謝瓊琚坐在榻沿上,身子有些發抖。

    她不知怎麼就有一種被關押囚禁的錯覺。這個念頭一旦起來,她便覺自己回到了城郊別苑裡。

    她來回掐著自己手背,同自己講,其實不用這樣急的。幸得他車駕快,她這會便在遼東郡了。

    若是靠著自己的腳程,多半還在路上。

    如此一夜過去。

    初四日,掌事告知賀蘭澤不在樓中,讓她安心歇著。

    謝瓊琚咬著唇瓣點頭,但是她開始吃不下東西。只努力告訴自己該安心,他氣消了便好了。至少是真的讓她在修養的,每日都有大夫給她請平安脈,配方子給她調理身體。

    她身體確實不好,該調養調養,且當自己身困體乏晚一日回來。

    初五日,她依舊未見到賀蘭澤,守衛也不讓她出小樓。

    她控制著戰慄回房。

    午膳進食,咽了兩口就直犯噁心。後歇晌時,有很長一段時辰都喘不上氣。

    她來回算遼東郡到紅鹿山的距離,算馬匹的速度。

    最後告訴自己,其實還好,只要初七哪怕初八清早接到皚皚,都來得及趕去紅鹿山。是自己太多慮了。

    只是無論如何,得讓他明日將這事應下。

    她一遍遍安撫自己,一次次給他找出理由。

    他是為她好,沒有要囚禁她。

    她牢牢記得他說的話,記在心裡頭。

    他說,他買了她,按契約而行。

    她不想再鬧僵,想著過兩日送皚皚上山,自己安安分分伴他兩年。兩年後便可以好好去陪孩子,平靜過餘生。

    這些高門權貴里的生活,她過得已經足夠,再不想沾染。

    是故初六這日,她晨起早早便侯在他寢殿外。

    然他出殿時還是平素神色,只不冷不熱道,「孤尚有公務,有事晚些再說。」

    「那、我們一同用午膳,成嗎?或者晚膳也成,您定……」

    「待孤閱過時辰,再傳話你。」

    謝瓊琚還欲開口,人已經轉身走了。

    她掐在掌心的指甲鬆開,沒有拒絕多半便會來的。

    未幾,薛靈樞過來給她請平安脈,望聞問切里多問了句。

    除了失眠多夢,心憂急懼,還有哪裡不適?

    何處不適?

    大抵還有她的右手腕近日裡格外疼,有兩次用膳都握不住筷子,然而右手時好時壞已經是她這些年的常態,這會她更不想節外生枝。

    於是,她笑著搖了搖頭。

    「那還是前頭的方子,睡前用盞安神湯。」薛靈樞頷首,想了想又道,「您勿急躁,寬心為上,主上……您當是知曉的,並不是蠻橫性子。」

    「多謝。」謝瓊琚看一眼外頭朗朗晴日,眉眼彎下,溫聲道,「薛大夫,妾今早瞧著殿下仿若心情尚可,可是他的手快好了?」

    住在千山小樓這些天,謝瓊琚對薛靈樞很是感激。

    樓中侍者誰都知道,他們的主上從飛鸞坊買回一個女畫師。本來縱是三教九流的貨色,但至少也是擲千金所得,多少會在面上敷衍些。

    但亦是誰都曉得,這個女畫師是主上前頭和離的夫人謝氏女,曾一箭挑斷他筋脈。再觀主子對她不冷不熱的態度,他們便也沒有多少好臉色。

    謝瓊琚長在名門高宅里,後來又輾轉在王府宮闕中,見多了拜高踩低,便也不覺什麼。

    唯有薛靈樞大抵因醫者之故,對她多有耐心,又謙和有禮。譬如眼下對她的問話,亦是回得周到而細緻。

    「主上的手還是老樣子,受不得力,需再過一段時日,等藥到了。」薛靈樞掃過對面人微微泛白的臉色,索性又扯了個慌安撫他,「不過殿下昨日確有喜事,當是軍務上的,八成是又擴兵得了良將。心情自然不錯!」

    謝瓊琚含笑頷首。

    *

    離開二樓去給賀蘭澤送按脈的路上,李掌事隨在薛靈樞身側絮絮道,「薛大夫何必多言,便是主上左右也是一時興起,您瞧主上……過兩日指不定便不理會了。」

    薛靈樞頓下腳步瞧他,按理當年搶救賀蘭澤時,這人也在場……也對,他們只看到自家少主丟了半條命狼狽而歸,看見冀州兵甲損失慘重,終是不曾在榻前侍奉,便也沒有聽到他昏迷里喊髮妻閨名,更不曾留心七年裡少主種種思念舊人的細節。

    便是他的叔父,不久前雖回了青州,然這廂打聽賀蘭澤如何安置謝氏女的書信已經送來他手裡……

    從李廷掌事到醫館首領,原都只為一人掌舌。

    「薛大夫如此看著老夫作甚?」

    薛靈樞聞言便收回目光,嘆了口氣,「李掌事不若看看,這夫人眼下居於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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