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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所以再難愛第二個人。

    所以即便被她傷,被她棄,但是在傷重病痛里他魂牽夢縈的還是她。

    甚至,聞她葬身火海,他夜奔大半個大梁欲挖一副她的骸骨……

    求不到生時的她,便妄圖在她故後,得一抔有她氣息的黃土,聊慰餘生。

    慰餘生,你我是這樣到白首。

    第一句「殿下」讓他幾欲喪失聽覺,臨了的又一聲「殿下」拉他回神。

    聚起神思,回想她說的那樣長長的一段話。

    試圖尋出她和他一樣,深愛過的痕跡。

    這麼多年了,賀蘭澤覺得這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他總能說服自己,她是愛他的。

    為她尋迫不得已的理由。

    果然,他找到了。

    條理清晰,層次分明。

    他便索性跪坐在她面前,捧起她的面龐,問,「你是不是擔心我與公孫氏生間隙,失了幽州城,誤了問鼎天下的時機?」

    「是不是謝氏沒有了,少了讓你依仗昂首的資本,你怕再也配不起我?」

    「是不是覺得我們之間晃晃悠悠多出一個孩子,怕我容不下她?」

    「是不是,為這些,才要拼命離開我? 」

    賀蘭澤說得仿若很有道理。

    但是,也不盡於此。

    謝瓊琚覺得自己想要離開他,還有旁的更多的緣故。

    是什麼,她一時也弄不清楚。

    就是,她不想看見他,更不願面對他。

    她就想在無人認識的地方,無人觸碰她過往,容她平靜地過活,好好將孩子養大。

    但他這般說,也沒有什麼錯,她甚至有欲哭的衝動。

    他還能對她這樣好。

    她的兩頰殘留著他指腹薄繭的酥癢觸感,和掌心的溫度。很快,背脊也感受到了他懷袖間的體溫。

    他撤下雙手,張開臂膀攬她入懷中。

    只因她輕輕一頷首,認可了他艱難尋到的她愛他的痕跡。

    只要她承認,他便能相信。

    他要告訴她,他是生氣她一回回利用他,但是他更生氣她為了躲避他,如此輕賤自己,把尊嚴踩在腳底下。

    這是不可以的。

    他的掌中花,心上人,不是足下塵土,而是雲間白月。

    他還要和她說,其實不用怕。

    他與公孫家的婚約隨時可取消,並不耽誤他復辟原就屬於他的山河天下。

    她更不會一無所有,他會踐行昔年許下的承諾,用齊家本姓重新再娶她。

    他還會像愛她一樣,愛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姑娘,視她如己出。

    可惜,沒能說出這些話。

    多麼好聽感人的話語,在這個夜裡,全部凍結在唇邊。

    只因他抱她的一瞬,她垂淚入懷的一刻,一枚金簪跌落在地。

    被兩人身形遮住火光的一方天地里,一個小小的圈落里,這枚髮簪靜靜躺著,幽幽閃出昏黃的光。

    這是一枚純金鳳凰單股簪。

    長五寸,重一兩。

    鳳頭圓潤,珠玉通透;鳳尾鋒利,堪比尖刀。寓意女子剛柔並濟。

    一兩重的東西不是布帛紙片,又是如此低的距離,跌在地上不可能被風吹動角度。

    賀蘭澤撿起尖端指向他的鳳簪,記得是從她左手中掉落的。

    便又抓起她的左手,攤開她掌心。

    他將手握得那般緊,湊近細看,看見她掌心裡還有未退去的輪廓痕跡。

    看了又看。

    呢喃道,「方才我抓著你的右手,便是這隻手空餘的……」

    說著,他將簪子慢慢地、慢慢地放回去,沿著那些印記,嚴絲合縫得放入了她左手心,攏緊她五指。

    她抖,惶惶不肯合上,拼命縮回手。

    他用力拉過來,將她素指一根根壓下去,迫她握緊。

    四指握柄,刀尖往下,拇指壓其上,是握匕首行刺的標準手法。

    「我、我沒有……我……」

    「對,你沒有,你沒有刺我,你是沒有……」賀蘭澤的眼睛比謝瓊琚更紅,面色比她更白,聲音比她更抖,「可是你想了,你都拔刀了……」

    「我就問你,你想了是不是?」他一把拽起她衣襟,壓抑著嘶吼,竟滾下兩道淚來,「你說,你想沒想?」

    「我……」謝瓊琚搖頭,再點頭,開口又道,「沒……」

    她想說有的,因為不想再騙他,卻害怕他更失望。

    便想說沒有,如此安撫他,卻是又一次僥倖中的言慌。

    到最後只喘著氣茫然地看著他,似在說你愛聽哪種,我便說哪種。

    於是,她的萬般糾結落入他眼裡,成了隨之任之半點不在乎。

    於是,他如獸被刺,暴厲質問,「你到底有沒有心,能夠接二連三起這樣的念?」

    他將人如同牽線木偶般拽起來,高高揚起手。

    如枯木殘葉般的人闔目承受。任由極其清脆的巴掌聲在夜色中響起,落在面龐上。

    萬籟俱寂,餘音空洞地迴響。

    然而,謝瓊琚卻沒有感覺到灼燙和疼痛,只緩緩睜開了眼。

    看面前原本冠玉般俊朗的臉,赫然生出一抹紅印。

    四目相視,他拂袖甩開她。

    中間隔了半丈地,周遭安靜了幾許。

    他方重新對上她視線,冷笑道,「我就是活該,給你糟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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