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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故而,從店鋪出來,他面色發沉,不太好看。

    只獨自走在長街上。

    今日他沒有驚動人,不過是一病十餘日,如今好得七七八八,出來透一口氣。不想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這王氏首飾鋪。

    來了便也罷了。

    病去如抽絲。

    雖慢,卻也同時一點點抽去了那晚大雨中他滿心的憤恨和不甘。大抵是因為病痛中虛弱,想起了阿母。

    因他父之罪,外祖父為保家族,遂搬遷隱於人後。

    他在襁褓中不知世事,待有記憶便是幼時居於外祖家時。雖礙於身份,兩位舅父待他母子二人尚可。但掌家的舅母們總有閒話,畢竟奪位是極為渺茫的事。

    天長日久,舅父們同家臣便皆有些灰心。

    是他的母親,冒著不孝不悌的罪名,於外祖臨終時,篡改遺命,奪了一半的家財籠絡人心,請名師大儒教他文武,如此在族中站穩腳跟。

    後有他十六歲滅冀州之舉,終於有了自己的根基,再到成功潛入長安,如此懾服青州文武,歸攏賀蘭氏一族。

    他和母親的日子,方算能喘息好過些。

    故而,當他意識道自己無可救藥又踏足有她的地方時,他原在店鋪前滯了一刻。

    想與她說,就這樣吧。

    只需服個軟,便不必離開,東奔西走。

    推己及人,他憐她一顆人母之心。

    卻不想,她竟走得這般決絕,不肯回頭。

    長街人來人往,賀蘭澤回首再看那家鋪子,眼尾一點點燒起來,廣袖間握拳的骨節「咯吱」作響。

    她,又棄了他。

    手背青筋本是愈發爆出,慢慢卻又退了回去。他鬆開了五指,面上多出兩分柔和,暈退眼尾的紅,眸光重新變得如春水湛亮,溪流澹澹。

    他又看見了那個女孩。

    在店鋪門口,被一婦人牽在手中。

    小姑娘已經將臉洗淨,只是衣衫依舊墨跡團團。她不小心在門檻絆了一下,一旁的婦人俯身扶她,拍去她膝上塵土,正同她說著什麼。她便乖順點頭。

    看模樣,很是親昵。

    日光傾照,漫天流雲。

    隔著往來人影,三丈街寬,賀蘭澤盯著孩子面龐,眸光如春風化雪,愈發溫柔。

    雖是中山王的女兒,但半點沒有他的影子。

    他不受控制抬步上前,然才邁出一步,便被一駕馬車止住了步伐。

    車駕上晃蕩的令牌刻著「公孫」二字,掀簾露面的姑娘挑眉長吁了口氣,「您府上不見您蹤影,都快急瘋了。上車吧,太孫殿下!」

    只一瞬,賀蘭澤的理智便戰勝了情感,斂盡眸中情意,端作清貴郎君,溫聲道,「勞你辛苦。」如此,從容上了車駕。

    春風撩簾,他的餘光映入女童小小的身影。

    她被人牽著,避在道路一旁,給馬車讓行。

    賀蘭澤索性掀簾又看一眼。

    她長得實在太像她母親了,全然隨了她母親的面貌。

    是……年幼未曾長大的長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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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飛鸞坊

    ◎孤出一千金。◎

    馬車內年輕的女郎便是幽州刺史公孫斐的么女,去歲中秋同賀蘭澤定親的公孫纓。

    公孫家盤踞幽州已有五十餘載,行事低調,善韜光養晦,左右逢源。數十年來,三代家主都牢牢掌著刺史一職,族中子弟更是十中七八都在其所轄郡縣內擔任要職。在其治下,幽州強不凌弱,眾不暴寡,商賈之人市不二價。故而,公孫氏一族在大梁東道線上很受尊崇。

    如今,又搭上了賀蘭澤,隱隱有從引鳳的沖天之勢。

    「殿下來此,可是為妾監督頭面定製進度的?」本對面而坐的姑娘,見人撩簾看著窗外,索性也挪過來,向外掃視。

    循賀蘭澤目光望去,相比路邊的女孩,她左側不遠處的王氏首飾鋪自然更醒目些。

    「對,孤來看看。 」賀蘭澤放下車簾,撫玩拇指上的扳指,垂眸掃過姑娘腰間垂掛的環佩,上頭半截流蘇已然鬆散,將斷未斷堪堪覆在他袍擺上。

    他也沒有拂去,只勾起唇角看得更深些,眼中還攢出兩分笑意。

    「不至於!」公孫纓扭回頭,「這處沒有妾阿翁,亦沒有賀蘭夫人,殿下不必言慌。您出來,看首飾是假,看首飾鋪里的人方是真吧。」

    賀蘭澤視線未挪,眼看流蘇斷落一絲,只摩挲著扳指道,「公孫姑娘好靈通的消息。」

    「這是遼東郡,幽州刺史管轄之地。」公孫纓眉宇桀驁,「旁的不敢說,消息這塊,殿下未必及妾。」

    「您深夜於嚴府堵人,命郡守胡亂了結朱氏母子被殺案,雨天小樓外,與故人相擁又相棄……妾知道的,怕比您府中掌事還清楚!」

    流蘇再斷一縷,賀蘭澤撥正扳指,笑意愈濃,「所以,姑娘百里奔回,是特意來看孤笑話,還是興師問罪的?」

    「都有! 」公孫纓冷嗤了聲,眉目皆染上得意色,繼續諷笑道,「不然您以為妾因何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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