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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叔父,這可如何是好,若再推針進去,恐會傷到主上左側臟腑,甚至會傷了神識。但若不控制他疼痛,只怕這手真要被他切下來了!」
「當日我就不主張鋌而走險,保守治療十年八年或許也能慢慢恢復!」薛素給賀蘭澤搭完起伏不定的脈象,起身來到殿外,壓聲道,「就你,弄出這麼個法子,慫恿著主上!」
「天地良心,是主上自個不願保守治療,不願往後更多年都……罷了罷了!」薛靈樞搖開扇子,鬢角虛汗不比賀蘭澤少,「那誰能想到他成日金尊玉貴地細養著,自個都成半個大夫了。結果一下就衝到雨里去了!」
「這麼十餘日過去了,我都沒能想明白,他到底是跑雨里去給他夫人遮風擋雨的,還是尋她吵架的……」
「好了,成日胡說什麼!」薛素接過藥童端來的藥,「且讓主上將這藥先用下,總能緩減些,看看今日能否尋到烏色曼陀羅,要是沒這曼陀羅,受此邪風侵體,縱是有了六齒花,功效也要折半!」
叔父倆正滿懷愁緒,只聽殿內侍者又是呼聲腳步雜亂,知曉定是賀蘭澤醒了熬不住筋脈酸疼。
「快,快給主上去送!」
「薛大夫,外頭來人揭了告示,說是送藥來的。」
「叔父您照看主上,我去。」薛靈樞隨守衛疾步下樓。
*
「是你?」那晚夜色昏暗,大雨滂沱,旁人許是認不出謝瓊琚,但是從她身邊攙扶過賀蘭澤,那般近的距離,薛靈樞又是過目不忘的記性,自然認得出來。
「你們要的是這個嗎?」謝瓊琚沒有入正堂,在廊下候著。這會只將草藥遞上去,「他、他的手是不是很嚴重?」
「烏色曼陀羅……」薛靈樞翻開布囊,兩眼發光,「不是純種?也行,這般多,足矣!足矣!」
說著,便攏上布囊往二樓奔去。走出兩步才意識到謝瓊琚的問話,不由轉過身來。
謝瓊琚安靜站在長廊中,抬眼的神態有幾分遲疑和歉意,待迎上薛靈樞目光,緩緩凝出一抹淺笑。
「有了這藥就無大礙了。」薛靈樞回道。
兩人尚且對望著,薛靈樞驀然就想問她要不要上去看一眼。確切地說,是在她眼裡看到了這樣的請求。
——能不能讓她去看他一眼?
然而她沒有問出口,很快便飄忽了眸光。薛靈樞便也未再言語。
畢竟,樓上有他叔父,有霍律,有當年的管事,未必能容得下她。
未幾有人奉命給她送來一包銀錢,她頷首謝過。
眼前卻依舊是那醫者捧藥離開的身影,周遭侍者往來匆匆,無人顧及她。她到底還是亦步亦趨,踩上木梯,行過迴廊,站在了他的殿前門口。
屏風案幾隔著,她看不到他,但她能聽到他隱忍又難耐的呼聲,腦海中便能想像他的模樣形容……
不知過了多久,薛素長吁了口氣,從裡頭出來,同她迎面撞上。
「夫……是謝五姑娘。」薛素一見謝瓊琚,便鬚髮皆張,本應得了救命草藥騰起的笑意一掃而光,只掃過她手中酬金,冷哼道,「原是五姑娘送來的草藥!五姑娘這是念著舊情,不欲要酬金,趕著來退還的嗎?」
「薛神醫!」謝瓊琚依禮見過,握在布包帛傷的素指縮了縮。
「不怪主上當年年少,未能及時看出謝家女一顆攀附之心。便是這一刻,老夫都看走了眼。當真唯利是圖,無權可貪可不就剩財了!」
「您還在這作甚,非讓主公見你嘔死才成嗎?」樓下外院車馬曹曹,薛素眺望而去,為首的四騎馬車上,掛著刻有「公孫」二字的令牌,在風中晃蕩。
「快走吧,莫讓未來主母遇見你,徒增誤會。」薛素嘆氣道。
謝瓊琚終於有了些反應,亦望下去。
馬車內出來個十八九歲的妙齡女郎,身形高挑,玉容明麗,正健步往院內走來。
她福身離開。
在內院門口同她擦肩而過。
第12章 離開
◎我如何一個人走?◎
這日晚膳後,謝瓊琚把十金全部給了郭玉和李洋。
油燈旁,兩人看著桌案上泛著淡淡黃光的小圓餅,不由面面相覷。
「阿雪……」
「聽我說。」謝瓊琚笑道,「原是我考慮清楚的。一來我這手傷也沒有個確定的病因,不一定便適合這草藥。二來賀蘭郎君確實急需此藥,於他是對症下藥。再來,這麼一大筆銀錢,當真不是三瓜兩棗,有或無,是天壤之別。那草藥本就是阿洋尋到的,該你們得銀錢。」
「好了,趕緊尋個地方,先把銀子藏好。」
見兩人都不說話,謝瓊琚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將銀錢推給小玉,「還有一事,月底前,我便帶著皚皚離開遼東郡了,去投奔我阿兄。」
「你阿兄——」小玉蹙眉道,「且在何處?」
「冀州。」謝瓊琚應付道,「就在相鄰的地界,距離此地兩百多里,也不算太遠,日後還能再見的。」
阿洋和小玉都隱約知曉謝瓊琚身份特殊,便也不再多問,只道待她離開之時,前去送她。
*
若非皚皚還需複診兩回,謝瓊琚大抵在二月二十這日便已經離開了。
從二月十六後的每一晚,她下工後都藉口去榮氏醫館,實則繞道而行,從東盛里過,遙看千山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