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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走到淨室門口,將沐浴前脫下的衣服重新穿上。

    又髒,又破,還有他嫌棄過的氣味。

    是她如今面貌。

    「自然不值。」她穿好最後一件衣裳,回他的話,「只是,妾需要這些銀錢。」

    沒等他再度出聲,她沖他笑了笑,福身告辭。

    「這麼多銀錢,你打算去哪裡弄?」賀蘭澤不受控制地攔在她前頭。

    「這是妾的事,與您無關。」人堵在門口,謝瓊琚無法,直言道,「您不願意的事,總有人願意。縱是當真無人覺得妾值四十金,多幾人,多幾次,總也能攢夠的。」

    殿內燭火晃蕩,殿外大雨如注。

    兩扇門前,人影靜默。

    終於,賀蘭澤氣血翻湧,一腳踢開殿門,拽著人行過殿外長廊至一處案幾前,紅布掀開,現出一盤黃金圓餅。

    「要銀錢是不是?四十金,孤賞你!」

    然而謝瓊琚並沒有拿到一片圓餅,她的指尖才觸上托盤,整盤銀錢便連盤被賀蘭澤奪過,從長廊盡頭的窗戶扔了出去。

    「去撿吧!撿到就是你的。」

    謝瓊琚半點猶豫都沒有,衝到窗口看下去,返身下樓。

    她走得格外快,步履落地深重雜亂,每一步都踩踏在賀蘭澤心上。不知在哪一處台階被絆倒,木梯撞擊的聲音又悶又脆。

    賀蘭澤隨聲響,踉蹌扶上廊住。

    夜風卷冷雨,如天河裂口,潑水於天地間。

    縱是在屋內檐下,撲來的雨絲水珠也已經將賀蘭澤半身打濕,寒意慢慢彌散至周身。

    他卻抬步往窗牖更近處走去,風雨撲面,他居高臨下看幾乎湮沒在夜色中的人。

    她背脊彎折,膝行在地上,翻過花草,探過污泥,埋頭尋找每一片金子,捧放在攏起的衣裙里。

    「長意!」他衝下樓去,在漫天風雨里擁抱她,將她圈在懷臂間,「你好好說話,說一句好話,別讓我這樣對你。」

    謝瓊琚被冰涼雨水澆淋的身子愈發滾燙,已經無法思考的昏脹頭腦終於放鬆理智,由情感支配,生出本能的渴望和脆弱。

    她靠在他懷裡,低聲道,「孩子、她也是你的孩子……」

    二人精血交融,結出的嬌嫩果子,承她貌,稟他性。

    熬過艱難歲月,她養大的孩子。行千萬里路途,帶來他身邊。

    他們有一個孩子。

    當是最好聽的話。

    然而,謝瓊琚卻看到,給她擋去風雨侵襲的男人慢慢鬆開了她,站起身。

    她抬眸望他。

    見他嘴角噙笑,眉眼疏離。

    他張合的唇口吐出一句句話。

    他說,「你是不是當真以為我對那個孩子一無所知?三四歲爾。可是我們和離已經七年了。」

    他說,「長意,我能試著愛屋及烏。但是你,不能一次又一次,接二連三地欺我,辱我。」

    他說,「拿了銀子,月底前滾出遼東郡,再不許出現在我眼前。」

    有一刻,謝瓊琚想要辯解的。

    孩子體量不足,是因為早產和顛沛之故。

    但到底也未再言語。

    她恢復了一點神思,想起在店裡趕製的婚服,想起他購買的那套妝奩。

    想起他六月里,要同幽州刺史家的女郎成親了。

    這一晚,到最後她竟還生出了感激。

    他許是累極,於是覺得無趣。

    不僅沒有再給她難堪和磋磨,甚至還讓掌事重新包了一包金子給她。

    堂屋前已經沒人,他被侍者扶回了寢殿。

    她頓了片刻,抱著銀錢離開。

    前方長夜無盡頭,是她自己多年前選擇的道,本就怨不得任何人。

    第10章 舊傷

    ◎止痛的草藥。◎

    這晚,謝瓊琚回到小玉處,已經是後半夜。

    她渾身淋透,裸露的脖頸處有未消的紅痕。一路風雨漆黑,直到拐角見兩間瓦房內竟還亮著燈,方心中一暖,掩了掩襟口走進去。

    「快進來,阿洋不是給你送傘了嗎?怎淋成這樣!」郭玉將人迎進去,趕緊拿了巾怕給她擦頭髮。

    「不是說是位富家公子,這樣大的雨也不送你一程。」

    「他好心借我銀錢,將將身子突發不適,總沒有再麻煩人家的。」謝瓊琚擱下包裹,從郭玉手中接來帕子 ,自己絞乾長發。

    她這樣說,倒也完全不是尋藉口。

    先前兩人在雨中折騰,沒多久賀蘭澤府上的管事、醫官都跑了出來,連擁帶簇將他推進了屋內,一個勁道著如何能那樣受寒。

    雨水阻隔在他們之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但確實見他面色煞白,眉頭緊皺,近身的醫者給他搭著脈,未幾轉去了內堂。

    想來是恐他染上風寒,畢竟當年他受得傷不輕。

    當年,也是這樣的滂沱大雨。

    「開弦,上牙,脫鉤……」

    「阿姊,這是最好的結果,姐夫能活命,謝氏可保下……」

    謝瓊琚擦發的手一抖,帕子落在地上。

    「你這樣不行,趕緊沐浴,我給你燒好水了。」郭玉提水過來,彎腰揀了帕子遞給發愣的人,「都凍僵來了吧,手腳都哆嗦了。」

    謝瓊琚回神接來帕子,將頭髮挽起,幫忙一起提水。只是右手才握壺柄,腕間便一陣酥麻陣痛,差點就摔了暖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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