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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只是一遍遍聞自己身子,反覆確定是否已經沒有味道了。

    周身也沒有人,能代她聞一聞。

    她迷茫地四下環顧,莫說沒有人,連衣衫也沒有。

    所以洗完她要怎麼出去呢?

    所以他這樣折辱她!

    謝瓊琚有些聊賴地靠回桶沿上,被熱氣醺出紅暈的面龐,騰起幾分自嘲的笑意。

    低頭又嗅了嗅自己。

    其實,是她自個多慮了。

    縱是她依舊吐氣如蘭,脂滑體香,又如何?

    早在很久前,她就已經污穢不堪。

    城郊別苑裡兩年,世人看不見的屈辱,烙印在她身上,是她終其一生跨不去的檻。

    *

    賀蘭澤的寢殿,是他從長安回來後重新修葺的。因他左臂筋脈受損,受不得寒,故而牆壁以花椒和泥壘砌,終年保持著四五月份的舒適溫度。

    眼下早春料峭時節,更是成日輔以熏爐加溫,地上另鋪蜀褥,入內只需單衣木屐,很是輕便。

    譬如此刻,賀蘭澤便脫了狐裘,只著一身雪緞中衣,外面搭著一件家常竹紋直裾,對著熏爐烘烤前日從嚴府拿回的謝瓊琚的衣衫。

    千山小樓中侍奉他的奴僕皆是男子,這會又宵禁閉市了,一時尋不到女子衣衫。司膳和兩個繡娘倒是女子,但總沒有讓她穿侍女衣裳的道理。

    賀蘭澤原也幹不了熨衣熏裳的活,他就想著將這衣裳烘熱些。也不知放在那陰暗的地方多久,摸上去總覺沒有干透。又是粗麻,吸足了水汽。

    看著手裡的衣裳,原先因被她算計而激起的那點怒意也沒了。

    前兩日在嚴府門前遇見她,他捂上她脖頸的一瞬,只覺是衣衫單薄。而今日,在馬車內不慎壓倒她的那一刻,他才驚覺更加單薄的是她的身體。

    看得見的兩頰凹陷。

    看不見的胸膛肋骨咯人。

    她臥在他身下,半面大氅便可以攏住她。

    外頭響起敲門聲。

    賀蘭澤擱下衣衫去開門,見來人不是他的掌事李廷,而是薛靈樞,不由蹙眉壓笑。

    「薑湯哪有在下的驅寒湯好用!」薛靈樞雖好奇,卻也只是站在門口,將藥盞遞給他,方從腰間抽出扇子,指了指一旁案几上紅布蓋著的托盤,「四十金,李掌事給您備好了。」

    「多謝!」賀蘭澤接過藥盞,合上門。

    「等等——」薛靈樞用扇子抵在門上,好心道,「按理說,主上收個人納房妾,再自然不過。但您今個帶回的這位,若是老夫人知道……」

    薛靈樞挑眉道,「我阿翁還沒回青州呢,你這廂動靜小些!」

    「勞您掛心!」

    賀蘭澤合了門,將藥盞放在案上。

    不由笑了笑。

    他今日帶她回來,不過是看她衣衫起皺,鞋襪濡濕,容她沐浴緩個神罷了。

    收人納妾,讓她跟著自己?

    賀蘭澤低嗤。

    她想跟便跟,不想跟就不跟,天底下哪來這麼便宜的事!

    恍神間,連臥的淨室內,門扉開啟。

    賀蘭澤下意識拿起衣衫,抬眸卻見到人已經出來。

    她身上繚繞著未散的水汽,只是難抵杏眸蕩漾的濕漉漣漪。

    長發絞乾披散在背上,擋了後背裸面玉石便難遮身前璀璨春光。

    赤足踩在厚厚的蜀褥上,一步步向他走來。偶有發梢滴下水珠,同潮濕足印湮成一片,步步生蓮。

    到他面前駐足時,她微揚的眼尾已經赤紅,頰生媚態,長睫傾覆。

    病中生燙的額頭抵在他胸膛,抬起的手似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慢慢握上他左臂,哽咽道,「還能……抱一抱妾嗎?」

    賀蘭澤沒有出聲,卻用右手如抱孩童般單手將她抱起。

    她坐在他臂彎中,竟比他還要高,便低頭又問,「去榻上好不好?」

    賀蘭澤合眼又睜眼,容她滴落的淚珠落入自己眼眸,再從自己眼眶滑落。

    他小心翼翼將她臥在榻上,自己坐在榻沿。恍惚中看見她伸出兩條細軟的臂膀,傷痕斑駁的素手解開他衣襟,一點點沿著胸膛腰腹往下探去。

    在將自己命脈任她揉握的一瞬,賀蘭澤終於猛地回神,扼住了她的動作,啞聲喚「長意」。

    她盈盈含笑直起身子,並不肯將手拿出,只伏在他肩頭,將彼此距離拉得更近,輕聲軟語道,「郎君予妾四十金,一晚還是一生,皆可!」

    殿外滂沱的大雨,全部淋打在殿內男人身上。

    春雨如油,轉瞬燃起他心中怒火,欲要將倒映在他眼眸中的婦人燒成灰燼。

    他一把推開她,直將人甩到床榻角落,唇口張合了數次方吐出話來,「謝瓊琚,你在侮辱誰?」

    殿中靜下,唯有彼此呼吸聲。

    賀蘭澤當是氣急,這一把推得很用力。但他的床榻里側累著被褥,謝瓊琚撞不到牆上。只是眼前黑了片刻,本就昏脹的頭愈發暈眩,一時難以回神。

    待她稍稍恢復一點清明時,已經被上榻而來的男人扳過了身子。

    賀蘭澤額角青筋抖動,雙目灼灼盯著她。

    似要在她蒼白潮紅的面龐上,尋一個答案。

    「妾沒有侮辱誰。」謝瓊琚回應他,從他手中掙脫,重新躺下身來,「男歡女愛,妾與郎君各取所需。」

    屋中有椒牆擋風,熏爐取暖,謝瓊琚卻始終覺得冷。她給自己蓋了條被子,然後伸手繼續給賀蘭澤脫剩下的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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