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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你不是當了嗎?」賀蘭澤眉眼鬆動了些,走上來撫過上頭油亮皮毛。
「晌午當了。」謝瓊琚並不否認,只平靜道,「想想、捨不得,便贖回了。想著……」
她頓了頓,掃過大氅上。
捧衣裳的手指曲起半寸,避開賀蘭澤撫毛即將碰到的指腹。
「想著如何?」賀蘭澤停下手,彼此指尖只隔了一撮極細的皮毛。
夜風一吹,皮毛搖擺,碰過她指背,再壓到他指尖,好似另一種觸碰。
「想著有一日碰見你,便還給你。」
「是嗎?」賀蘭澤輕哼了聲,半邊清雋面龐隱在深濃夜色里,露出一抹極淡的溫柔色,「若見不到呢?」
謝瓊琚垂下眼瞼,忍過背脊陣陣寒涼,從渾噩脹疼的頭腦里繼續撐起兩分清明的算計。
抬眸道,「那便留著,留個念想。」
話語綿綿,夜色幽幽。
「但眼下既見了……」她將大氅再捧上些,見人不動,索性放入他懷臂間,「自當歸還。」
她彎了彎眉眼,正欲抬步告辭,卻被他攔了下來。
「一件衣衫罷了,孤還不至於如此吝嗇。」賀蘭澤單手抖開大氅,披在她身上。
「那便多謝了。」謝瓊琚頓了一瞬,福身離開。
「孤聞你孩子受了傷,需要一筆不菲的診金。你湊足銀子了?」
謝瓊琚被人阻了去路,連著稀薄月色都被遮去,除了他氅衣兩襟厚厚的風毛,和他隱約的下頜輪廓,她什麼也看不清,只點頭嗯了聲。
「四十金,你怎麼籌到的?」賀蘭澤給她攏緊襟口,拂去大氅上一點塵埃,「是打算把這衣裳重新換個地方當了,還是折價賣了?」
「這衣裳,前頭妾當您是借於妾的,方才便已歸還。」謝瓊琚咬唇道,「這回重新上妾身,妾自以為是郎君所贈。所贈之物,便是妾的,妾當有權處理。」
賀蘭澤被噎住,張了張口,竟沒能吐出話。
片刻方冷嗤道,「前頭你是要將衣物還給孤嗎?以退為進,你壓根就沒想還!」
「妾還了,是您自個不要。」謝瓊琚攏在大氅下的手拼命攥緊,控制著不將它脫下來,臉色漲紅,「您、親手披上來的。」
「孤說的是一件衣裳嗎?」賀蘭澤簡直難以置信,「孤在乎一件衣裳嗎?」
「您不在乎一件衣裳,就麻煩讓開!」
「孤是說你為了一件衣裳還要算計孤!」
兩個人的吼聲交疊在一起,撕裂夜的寧靜,讓本就濃雲翻滾的天空,更加陰沉。
周遭靜了一瞬。
何其難看。
謝瓊琚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低聲道,「您不是來要回衣服,貓捉老鼠半逗弄妾,看妾落魄,那您來此處作甚?」
「總不會是巧合吧!」
「還是說,您手下暗子傳了妾的境況,您以德報怨來給妾送銀子的?」
賀蘭澤又被噎住,他覺得回她是或否,都不對。
夜風漸大,小雨綿綿落下。
他瞥見她被風揚起的凌亂髮絲,半濕的鞋面,將她拽進了馬車。
鬼使神差,他把她帶回了千山小樓。
作者有話說:
壓一壓字數,明天歇一天,周五繼續。本章有紅包哈!
第9章 大雨
◎面目全非。◎
千山小樓原就在安平鎮東盛里,距離王氏首飾鋪不過七八里路程,與之前的西昌里東西相望,都是非富即貴的地方。
也對,大隱隱於市。
是賀蘭澤的風格。
謝瓊琚的視線有些恍惚,但神思還是清明的。
她記得,馬車一路回來,賀蘭澤一直沒有說話,神情都是淡漠的。
無聲回應,她說的對。
總不會是來給她送銀子的!
細想,也不是全無表情。
她被他拖入車廂時,掙扎想要逃開。奈何兩隻手也沒有他一條臂膀力氣大,兩人一同跌在座榻上,她被壓在他身下。
咫尺的距離,她清楚看見他皺了下眉。然後順著她面龐胸膛往下看去,眉宇間愈發緊蹙,最後起身,將她身上敞開的大氅攏緊。
她往後縮了縮,他便鬆開衣襟,沉默坐在一旁。
謝瓊琚起初辨不出他的意思。
只是馬車相比外頭,到底狹小,未幾她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餿味,且隨著時間愈久,味道愈濃。
她便有些明白了,整個人難免侷促。
是她身上的氣味。
她的身上,有前日被朱氏母子鮮血噴濺後的腥味,夜中被大雨淋濕又捂乾的水氣味,還有因發燒逼汗後黏在身上的汗味。
兩晝夜,她連盥洗都是胡亂的,更不曾換過一件衣衫。
她往角落挪去,和先前賀蘭澤一樣的動作,攏住大氅衣襟。以減少氣味的散發。
馬停車歇。
她被他拽下車一路帶來他的寢殿淨室。
他開口道,「去沐浴。」
脫衣入內,她還再不依不饒地問,「大氅是予妾的嗎?」
「不是!」他回得斬釘截鐵。
她便未再開口,聽話去沐浴。
有過舊情的孤男寡女,夜深人靜時沐浴,她自然明白意思。
謝瓊琚從浴桶中直起身子,浸在水中的腦袋緩緩探出,睜開霧氣迷濛的雙眼。
她已經不記得,洗了有多久。